第 37 章(1 / 2)

參商 夢溪石 7958 字 8個月前

雲長安其實並非在衝長明他們發火。

他隻是在宣泄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懣。

一個看慣了金花銀柳姹紫嫣紅的世家子弟, 的確不可能像修士那樣見多識廣心誌堅定。

彆說他了,就連聶峨眉,也都受到極大衝擊,抱劍垂首, 默然無語。

反倒是叢容, 還伸出手來, 輕輕拍著雲長安的肩膀,像在無聲安慰他。

雲長安啜泣聲漸小。

“你怎麼樣?”

雲海的聲音仿佛耳語, 但在長明聽來卻無比遙遠。

他搖搖頭, 沒力氣說話了。

四非劍重歸舊主之後,一直細水流長以靈力回哺, 它似乎也知道長明身體經不起澎湃巨浪洶湧而入,隻能用這樣緩慢的方式滋養修補受損經脈內腑。

目光梭巡檢視,雲海的視線最後落在對方的手上。

那隻手, 雖然纏了布條,血仍舊不斷滲出,已經將手掌的布染成紅色。

而布條遮掩下,是一團血肉模糊。

長明的手指不大靈活, 微微動一下也會不由自主抽搐。

常人如此,手恐怕早就廢了一半, 對修士而言,這同樣不是容易痊愈的傷。

但這種痛楚相較身上其它傷而言,也就不算什麼了。

長明閉目養神,任由四非劍的靈力從掌心傳來,溫柔撫慰,流淌四肢百骸。

將睡未睡,神思昏迷。

他感覺另一隻手的布條被解下。

隻有雲海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但對方要殺他, 總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也不可能以拆開布條的方式來開始。

當那隻手傳來刺痛麻癢時,長明睜開眼了。

雲海正低著頭,在他手上的掌心上,一下一下地舔舐。

專注,認真,心無旁騖。

乾涸的血跡被他舔乾淨了,新湧出的血也很快被舔掉。

猙獰的傷口露出表麵,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長明把手往回一抽,沒抽動。

他咳嗽兩聲:“鬆手。”

雲海:“一時沒找到乾淨水源,這樣傷口好得快些。”

淡定自若,麵色如常,甚至讓長明懷疑這幾十年裡是否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新風尚,正如前朝早期男子流行簪花而後期則流行彆紗,這算是修士之間彼此表達友好的方式?

他忍不住看向聶峨眉。

後者正呆呆望著他們,見長明視線投來,還忍不住先紅了臉,彆開頭去。

長明……

他自己老臉堪比城牆,倒是半分沒變化。

“你的尊師之道呢?”

“我早已叛出師門!”雲海哼笑,“他這樣痛恨你,你從前想必不是這樣的性子,現在倒裝起羞來了!”

似為了故意挑釁,他還特意又低下頭,在新冒出血的傷口上再次舔了一下。

既然無力反抗,長明索性繼續閉目養神,眼不見為淨。

“我從前很嚴厲。”

雲海:“如何嚴厲法?”

長明:“我門下四人,但凡出了差錯,都是要在門外跪上一宿的。我那三徒弟周可以,正因天資不如你與孫不苦二人,被我幾番責備之後就私下修煉魔功,最終被我逐出師門。至於老二孫不苦麼,周可以偏激固執,孫不苦卻是個笑麵虎。”

雲海:“這樣的人,往往混得不錯。但既然如此,又為何被你逐出師門,總不能是因為對你笑得太多吧?”

長明:“他追逐佛門名利,已經遠遠超過修煉本身。”

雲海挑眉,譏誚反問:“方外之人,竟也熱衷名利?”

長明:“有何奇怪?名利二字,千古未有人能解脫,即便修士苦苦修煉,不也為了有朝一日飛升得道,這便是利。孫不苦原本有機會修無上佛境,卻因汲汲名利而陷入闡提深淵,當年我覺得這樣的徒弟不要也罷,就讓他自行離去了。”

雲海:“後來呢,他如何了?”

長明:“他在慶雲禪院,當時隱然已有院首之勢,但我將他逐出師門,令他又不得不重頭開始,在萬神山那場變故之後,我並未刻意打聽,至今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

雲海心說難怪徒弟個個反目成仇,孫不苦定然將其師恨透了。

“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徒弟?”

長明:“你是說宋難言?”

雲海:“這些人的名字都是你起的?”

長明:“不錯。”

雲海:“宋難言有何寓意?”

長明:“他成日裡廢話太多了,我想讓他安靜點。”

雲海:……

他忽然有點理解那四個徒弟的感受了。

成名之後還沒有弑師,可能隻是因為師父比他們強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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