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攔我?”他殺氣騰騰,雙目通紅。
長明道:“我們同去,但不能這麼去。江離孤身一人對上落梅毫無勝算,但出於某些目的,落梅暫時不會殺他,我們兵分兩路,你與雲未思在暗處伺機救人,我則從明處去。”
姚望年:“明處怎麼去?”
九方長明:“自然是參加千林會。”
姚望年皺眉:“赴會之人須得出示名帖,帖上陳明宗派出身,不得作偽混淆,你哪來的名帖?”
九方長明微微笑了下,從袖中摸出一張紅色燙金的帖子,乍看與尋常請柬無異,但紙張邊緣微微泛光,實則水火不侵,百十年不腐。
翻開帖子,上麵姓名赫然入目——
金闕道宮,孫無瑕。
跟遲碧江同行的賀柏孫無瑕叔侄,在紅蘿鎮便折戟沉沙,師叔賀柏身死,師侄孫無瑕則痛失一臂,以這樣的狀態,已然去不成千林會,九方長明索性將他的名帖要來,正好派上用場。
金闕道宮新秀弟子孫無瑕由此改頭換麵。
“賀柏的名帖呢?”雲未思朝他伸手,“我與你同去。”
九方長明笑道:“你當了一回師兄不過癮,還想當我師叔?”
雲未思:“落梅認得你。”
九方長明:“你忘了禦物化神之術,偽容於我而言不難。”
雲未思:“我不願與你分開。”
結為道侶之後,他表達心意自然不必再遮遮掩掩,這話說得光明正大,坦蕩無比。
九方長明:“我們二人同時出現,並非好事,你明白的。江宗主和遲道友的神魂,都需要有人去救,未思,你信我。”
他極少去掉姓氏喊雲未思,就連從前在玉皇觀,也都是連名帶姓地喊。
雲未思隻覺這最後五字帶著無形魔力,令自己忽然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何曾對九方長明有過半點不信,從數十年前到現在,哪怕他動搖過入魔過,亦隻是對自己的質疑。
“好,你說的,記得你自己的話,不要有半點閃失。”雲未思深深看他一眼。
“放心。”
雲未思與姚望年先走一步,他們抄近路,此刻江離剛離開不遠,說不定還能將人攔在崢嶸山莊外麵,九方長明則帶著名帖走官道,他單槍匹馬去赴會,自然太紮眼了,能在路上找到彆派修士一道同行更佳。
雖然嘴上對雲未思說放心,他實則並不像麵上那樣篤定。
敵人的強大,九方長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落梅並不僅僅是修為深厚,他機關算儘,耐心無比,為了布局,不惜將對他崇拜如父的兩名親傳弟子拿來布局,橫跨數十年,將天下人儘收彀中,若非遲碧江在**燭天陣內留下破綻,若非九方長明和雲未思原與他同歸於儘,現在他們早就輸了。
如今重來一回,落梅在紅蘿鎮交手早有防備,他們就算兵分兩路,一明一暗,此行恐怕也變數諸多。
但他一定要誘落梅與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交手,唯有如此,才能逼迫對方露出真麵目。
九方長明低頭。
他手裡捏著張人形白紙,手指輕輕一振,那紙人就像浸了水濕潤膨脹,很快變得真人大小,又慢慢貼近長明,由頭到腳,貼得嚴嚴實實,而長明的麵容也開始發生變化。
原本略尖的下巴稍稍圓潤,眼睛卻更狹長,鼻子比原來塌一點,鬢角往後移,嘴角下撇,霜白半發也瞬間烏黑。
雖然麵容細節都隻改變細微,合起來就換了個人,便是他現在自己去照鏡子,可能也會覺得陌生。
還差一把劍,長明想道,張手將長明劍召出。
“劍有劍靈,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四非劍,劍靈追尋我一路而來,因緣際會又從遲碧江那裡來到我手中。”
劍在半空嗡嗡作響,似聽懂了他的話。
九方長明笑了。
非道,非佛,非魔,非儒。
他當時擁有這把四非劍時,其實還帶了點年輕人劍蕩四方威震天下的豪邁遐想,否則不會取這種睥睨眾生自高自大的名字,但四非劍真就跟著他輾轉各處,一路披荊斬棘,伴他走向山巔,伴他獨孤求敗,又為他粉身碎骨,儘了自己的使命職責,如今又跟隨他來到百多年前,幫他扭轉乾坤。
“這一次,你我又要並肩作戰了,不過還得委屈你,暫作偽裝,孫無瑕有一把知秋劍,你就先變成它的模樣吧。”
長明揮袖拂過,四非劍光芒斂去,顏色紋路發生變化,重新落在他手中。
他將劍往背上一係,迎著朝陽霞光,邁步走向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