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狐官聽到“明年入室弟子考核”這八個字, 素來清冷的神情微微一動,伸手道:“給我看看。”
“是。”
狐官垂眸。
但他見主位狐官大人的指節乾淨利落地開始翻動起草好的文書,終究忍不住問道:“大人,明年的入室弟子考核, 現在就開始準備,會不會有些太早了?”
狐宮的入室弟子考核一年篩選一次,能入選的人數極少, 但凡入選的, 都是最為優秀的狐狸種子,隻要入了狐宮, 就是狐主與狐主娘娘的內門弟子。青丘每年出生的小狐數以萬計, 但入室弟子每年擇不過五十人, 與其他學堂的弟子兩字之差, 從此卻極有可能是雲泥之彆。
正因如此, 每年的入室弟子考核都相當重要, 通常來說提前八、九個月就要開始準備。不過考試都在春季, 現在今年的入室弟子考試都還沒進行, 主位狐官大人竟在上個月說, 狐主和狐主夫人下令, 立刻開始提前準備明年的入室弟子考試。
然而麵對文職狐官的問題,主位狐官大人簡明扼要地回答:“不會。”
狐官困惑道:“為何?為何獨獨明年如此鄭重……莫不是有什麼要事?”
主位狐官說:“明年本該是少主拜師之年。”
“……!”
此話一處, 便是狐官亦飛快地明白了:“……原來如此。”
青丘的入室弟子選的是十六歲上下的小狐, 故而以十六歲為分界之年,少主若是沒有意外, 本來也該是在十六歲那年正式行拜師之禮,在狐宮的正式學堂中學習。也就是說……當初選好的少主侍讀,明年就該入讀狐宮,而明年新選的入室弟子,都會是少主的同窗之人,自是要比尋常還要慎重。
有時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與少主同齡,就恰是如此。
狐官在心裡感慨了一番,但他轉而問道:“可是少主如今,還沒有要回來的消息呀?”
“入室弟子在狐宮學習的時間很長,以少主十三歲曆靈仙劫的天資,回歸興許用不了多久。”
主位狐官大人神情淡淡,狐官卻已了然,於是不再多問,隻行禮道:“我明白了,那我馬上就繼續去準備……大人,關於這份文書,您有什麼意見要提?”
兩人說話間,冬清已經將狐官遞上來的東西迅速地看完了,他指尖一動,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聞庭那孩子練劍的模樣。他再看這份東西,想了想,終於頷首道:“可。”
……
青丘的時光飛逝。
數日後,初春的一個清晨,雲眠被屋外的鳥鳴聲和半開的窗戶泄進來的晨光叫醒。
她用爪子揉了揉眼睛,聞庭又不見了,但木屋外有窸窸窣窣像是風聲的利落響動。
雲眠跑出屋外,金燦燦的晴日光亮晃了晃她剛睡醒還未適應白日的眼,院子裡的景象在白光後印入眼簾,聞庭正在院中練劍。
隨著微涼的清風,院中剛剛種下的仙草搖擺著初初冒綠的莖葉,發出清爽的“沙沙”聲。聞庭動作率利,神情清冷淡漠,目光空寂地筆直看向前方,淺色的衣擺飛揚,白劍快得看不清劍形,隻是雲眠大約是初醒,睡眼惺忪的眸子一晃,竟一瞬間仿佛看見聞庭身後拖著雪亮的九條白尾。
“嗷嗚?”
雲眠一驚,趕緊一眯眼,等回過神定睛再看,才發現聞庭身後還是那三條尾巴。
青丘狐尾巴並不好長,五條尾巴便已經是能在書塾教導小狐狸的狐官級了。故而放眼整個青丘仙境,三尾狐數量最多,五尾狐次之,七尾仙狐已經是相當少有,在青丘城之外的地方可謂難得看到,所以當初主位狐官大人第一次踏進青丘東山的學堂時,幾乎所有人都為他周身純淨而強勁的仙氣所驚。
絕大多數小狐永遠都將停駐於拜月而生的三尾,直到種種原因回歸天道。九尾狐對青丘東山的小狐狸來說,已經完全是傳說中才有的狐狸了,因此一錯眼看到聞庭背後生有九尾,雲眠簡直嚇了一跳。
那真是非常漂亮的九條尾巴,顏色如同皓皓白雪,泛著皎白的華光。
不過……應該是聞庭練劍的速度太快,所以錯眼看差了吧?
雲眠閉著眼睛抖抖毛,好讓自己清醒起來,然後安靜地在門廊上坐下,看聞庭練劍。
然而聞庭的劍術精進極快卻是不爭的事實,即使雲眠不太懂劍,也一眼看得出來。
聞庭練得專注,等他練完劍已是一炷香時間之後,他剛剛舒了口氣,放下劍回過頭,就看見化作人身的雲眠乖巧地坐在廊上,也不知就這樣看他練劍看了多久。聞庭一頓,喚道:“……眠兒?”
“嗯!”
聽到聞庭叫自己,雲眠一晃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歡快地對他揮了揮尾巴。
聞庭走上前,關心地問:“你怎麼坐到外麵來了?現在天氣還很冷。”
雲眠一頓,忙說:“沒事的,外麵還好。”
但她沉了沉聲,旋即恍惚又有幾分羨慕地看向聞庭的劍,問:“聞庭,說起來,你的劍術是不是又進步了很多呀?”
聞庭愣了一下,簡單地回應道:“……還好。”
“是主位狐官大人先前教你的劍術已經練出來了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