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與天子都收拾妥當,明辭越方才取下眼罩,把天子抱回了延福殿正殿。
玄遷還一臉嚴肅地守在正殿,且等候多時。
看到他,紀箏才從方才安適氛圍裡驚醒,意識到自己落水一事還未向太皇太後交代。眼下若是一直找不到昨夜橋上之人,事情怪罪下來,最先落難便是那兩貴女。
玄遷卻告訴他說自己已用冬至抄經禮佛借口,勸太皇太後多靜守慈寧殿幾日,勉強多寬限了幾日時間。
紀箏看玄遷目光意味深長,頷首道:“還可以這樣,大師不愧為大師。”
玄遷闔目:“貧僧這是為了救那兩位女子,也是為了找出邪佞真凶。”
玄遷手裡還撚著一串佛珠站在宮燈恍惚之下,一張五官姣好冷臉若隱若現,嘴裡卻念叨著找出真凶。
紀箏看不懂這種人,哪怕看了原書,也看不懂。
隻知道他之後會一身袈裟染血,橫刀立於城門,仿若鬼界歸來阿修羅,更會蓄發入朝,護佑明辭越新朝建立。
這種和尚,不地道。恐怕也隻有現在未還俗時最好欺負了。
紀箏坐在延福殿玉榻之上,莫名找回了主場氣勢,“大師找到邪佞真凶又要將其如何處置,難不成要將之鎖入小黑屋,一邊聽著大師教誨,一邊活活挨凍?”
玄遷方才一動不動,聞此言微微一怔,睜了目,臉上神情有了變化。
紀箏此時腿腳不適,便從軟帳之中露出來,雪白玉足未著靴,還留著方才熱敷過暈紅色,翹在金色高凳之上,後仰著身子,微眯眼望向對方,活脫脫一副霸王模樣。
“怎麼樣,大師覺得自己小黑屋有效果了嗎?朕不妨取消酷刑,多為大師備幾間牢房,讓大師與之同衾共枕,挨個用愛感化他們。”
玄遷非但不怒,反而走近了幾分,直直地望向他,又像是自上而下打量審視著他。
紀箏警惕:“乾什麼?”
隻見僧人動了動唇,未出聲,“還是有效果。”他嘴角微動,露了一個玄之又玄淡笑。
“玄遷不悔。”
紀箏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借題發揮,卻又見他從一旁取出了一疊畫像,挨張攤在案前。
“這是?”
“貧僧擅自做主,借由了璟王殿下名號,從管人事公公那裡借調了昨夜慈寧殿當值侍衛畫像,昨夜宮宴前夕,不少近臣皇親都有資格攜家眷小廝提前入宮,來往人群較為混雜,畫像皆在此處,還請聖上務必一一過目。”
紀箏臉色微變,抬手掐了掐眉心。
玄遷又道:“這兩張是宣倩之父宣平將軍府上之人,以及常晴之父常水清知府家中仆人,依貧僧鄙見,較大可疑……”
紀箏順著他話去想,頓時明白了他意思,將畫像猛地一翻,手還有些顫抖。
他打斷玄遷道:“算了朕懶得追究了,大動乾戈找下去,費神費力……”
“不找出此人,可能會繼續縱容他禍亂朝堂。”玄遷清冷神情仿若石頭,絲毫不變,他緊緊盯著天子,想要迫使他繼續看下去。
玄遷固然為僧人,心懷眾生,對待眾生卻也冷淡如一。他見過人,走過路要比小聖上多得多,更通人性,更懂人劣根,此刻不憚以最壞想法揣測一人,在他價值觀裡是為了拯救更多。
紀箏懂他這種善,卻無法接受,他無法去想象自己救下兩位女子會是故意出現在……
玄遷看他猶豫,便道:“聖上若是看畫像實在憶不起,不妨去昨夜河邊走一走,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貧僧也願意描述昨夜情況,好幫助聖上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