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眼下場合太緊迫,今天明辭越太奇怪了,粗魯而青澀,笨拙而直接,抱著他動作完全沒有之前那般體貼可人。
紀箏越是覺得腰際滑溜溜絲綢布料貼身擦過觸感太折磨人,身下那隻手就越是好巧不巧碰觸了上去,幫他把每一絲觸感都放大,再放大。
就是怎麼都……不合聖心。
紀箏抬頭狠瞪了他一眼。
明辭越還了他一個疑惑無辜眼神,還是沒有懂事地把手拿開。
紀箏隻得心道,主角傻是可能傻了點,好歹還是白甜,不能對他要求太高了,既然他好心來救,自己就勉強用一下,將就著被救吧。
這麼想著想著,他忽聽一句。
“……多謝聖上。”聲音又輕又淡,配合著一彎不易察覺淺笑,在燭火昏黃下剪影倒顯得格外難以忽視。
謝什麼呢?紀箏皺眉,用眼神傳達了疑問,隻見明辭越開了口想回答什麼,突然被打斷。
“辛爾烈。”黎揚在門口攔住了他們。
笑容瞬時消失,明辭越平靜問:“不是狼主說選中就可以帶走。”
“殿下選擇似乎並不怎麼明智。”黎揚瞥了眼他懷中身影,“何必呢?你在大燕京城受到如何對待,是不是還不如在大漠裡廝殺拚搏日子。”
“大燕國君不惜才,不惜你。他不知道你是狼,是草原大漠孩子,是我們人。“
“我敬你忠誠,你若不願對母國拔刀相向,來到西漠以後,我可以向你保證大燕和西漠會繼續和平相處,所以……”
黎揚頓了下,又繼續道,“今夜你可以帶走你天子,西漠隻要你忠誠。”
一支馬蹄聲從更遠地方奔騰過來,踢踏聲穿越呼嘯獵風飄到紀箏耳邊。
記憶裡原書中冬狩賽,西漠帶人馬可能不止白天見過那麼點。
他有些緊張,見著明辭越表情無動於衷,便拉了拉他袖擺,想提醒他可以不用對敵人君子,哪怕撒謊要背叛,自己也可以裝作沒聽見,無賴一點快跑要緊。
“大燕京城沒什麼不好,一日三餐,一年四時,不比大漠風餐露宿,苦寒烈日。”
紀箏聞言有些驚訝,他原以為明辭越不喜歡囚在京城。
“……不勞狼主惦記天子和我忠誠。”明辭越抬了首,不知何時,他麵上覆上了半張麵具,精細雕刻狼圖騰麵具。
黎揚熟悉,那曾經是前代狼主麵具,連頭帶麵具被人擄了走,又反反複複出現在西漠營地,將他們無數次趕回大漠腹地。
辛爾烈,真正辛爾烈。黎揚終於回憶起了被這個名稱支配恐懼。
那人語氣神情還是不卑不亢,低調極了,卻又用麵具無聲地警告他,辛爾烈天子和忠誠都不是他能夠覬覦東西。
馬蹄聲突破帳門,黎揚猛地回首,殺進來不是他精銳部隊,而是一隊完全陌生麵孔。
“聖上在這裡候著便好,就當臣信號烽火。”明辭越把紀箏放在了帳子外,又轉身回去了,“數完一千個數臣就會過來。”
信號烽火……這又是個什麼安慰人無用職務。
暗刃當真和西漠隊伍起了小範圍衝突,這個劇情走向是紀箏萬萬沒想到,況且自己還是那個該死導火線……
甫一到戶外,清淡冷空氣便衝散了方才那柱香毒性,紀箏恢複了聲音,他身上還披著明辭越大氅,深呼吸了幾口,周圍明顯都是一股溫和雪後鬆枝氣息,淡淡,縈繞不散。
紀箏沮喪地揉了揉臉。
“聖上。”
聲音從帳後傳來,紀箏猛然警惕,是黎嬰。兩邊都在糾纏衝突,倒把他倆同時遺忘在這個角落了。
紀箏抱著小火把倒退,從語言上錘打他:“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跟著朕,你好歹一個男,不用去打仗嗎?”
“聖上不是男?”黎嬰笑了,又是妖又是純,看上去毫無防備極了。
紀箏:“……誰給你臉跟朕比,朕可是重要信號烽火。”
“是男。”黎嬰步步逼近,語氣越發輕佻,“還是嘗了生子藥滋味男。”
“藥是假。”紀箏已經反應過來了,心中毫無波瀾,“不然你自己不也是喝了生子藥男。”
“可是我永遠不會在下位。”黎嬰猛地將他按在了紅帳木樁之上,不動寸鐵,單憑體力形成了絕對壓製,他瞥了一眼遠處爭打方向,意味深長地笑了,“聖上還是要保護好自己,最好此生都不要落一個下位,永遠高高在上,不要被拉了下來,成了誰袍下臣,否則……”
這些話對任何男人來說都過於冒犯,更何況是對一國之君……
紀箏冷了聲音,寒風之中氣得全身都在發抖,“放開朕。”
他根本推不開,身高壓製,氣力壓製,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被明辭越細心裹好外衣被剝下,屈辱女裝紅衫露出,衣襟被揉亂,露出清臒乾瘦兩葉鎖骨,以及雪白得簡直不似男性胸膛。
什麼生子藥,什麼異國妃子。
黎嬰根本是在用實際行動警告他,一國之君又怎樣,他根本弱小得無力自保,命運被壓在他人氣力之下,小命被壓,榻間被壓,處處被壓,連帶著大燕國威都一並被壓。
丟人。
一隻手貼了上來,親昵而旁若無人地細細摸索,指尖每一絲動作,觸到每一寸位置,都刻意在捉弄,在挑釁著他底線,“明辭越竟然沒給你防身東西嗎,可這麼薄衣物,連春色都掩不住,又能藏得下什麼好東西。”
“哦。”紀箏突然想起什麼,火把靠近了帳篷。
火苗瞬時躥出了幾寸,映紅照亮了軟帳。
黎嬰瞬時變了臉色,緩了片刻,聲音還維持著往常鎮定,輕笑,“聖上真敢嗎?”點帳篷動靜太大了,這就意味著要和西漠徹底撕破……
“愛妃,朕真不敢麼。”火把從紀箏手心慢動作跌落,一瞬間楊駟匍匐階下,長箭逐星而出,叢林策馬獵鹿場景都浮現在紀箏眼前。
淦,掌握力量感覺明明那麼恣意,他還有什麼是不敢,他穿可是個皇帝,偏要任性一回,委屈誰都不委屈他自己!
烈火瞬時而起,黎嬰看他眼神古怪極了,低罵一聲,連忙趕回帳內搶救。
紀箏知道,黎嬰珍貴藥物秘寶都在那帳子裡,他肯定心疼舍不得。
火勢不大,但還是引起了那邊爭打方注意,明辭越追著火勢趕了過來,“聖上起火了,聖上……?”
天子已經遠離了火堆,毫發未損地站在一旁遠觀,火光在他通潔玉石般眸子裡微微閃爍。
紀箏看見皇叔就笑不出來了,微微瑟縮了一下,雖然爽完了,但既不合戰術,又不利於國策。況且君子不用偷襲之術,明辭越這種人……
“明辭越,朕……”欲言又止。
不想,不想讓明辭越看到他這般小手段。
明辭越即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麼。看著天子委屈認錯小表情,他半跪了下來,認真地望著聖上眼,“沒關係,聖上幫了大忙。”
他幫天子撫平被捉弄淩亂衣物,合上大氅,順帶腳下非常一不小心將木柴踢進了火堆。
紀箏:……君子你這是乾什麼呢君子。
天子放火他添柴,明辭越才不想當君子了,他就要與聖上一同當個睚眥必報小人。
碰觸到聖上每一件事,每一個人,他都要錙銖必較。
“回去吧,聖上。”
起風雪了,小粒雪花自北方刮過來,輕輕擊在他們臉側,又細細掛在他們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