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明辭越要帶他離開西漠營帳,紀箏低著頭,拉住了他,“……皇叔還是給朕先換回裝束再將朕帶回去吧。”

此處毫無遮蔽,換回裝束他就徹底在眾人眼下恢複天子身份,一旦有人看見天子狼狽不堪地從西漠營帳逃出,翌日可能全天下皆要傳燕國國君受了莫大之辱。

但若是不換,就這樣讓明辭越連夜抱著一個西漠女子回營,可能會更……

他苦笑著望向明辭越,眼神中滿是糾結無奈。

“不必。”明辭越不考慮也不猶豫,直接將他抱起,“今夜西漠營帳,聖上從未來過。”

有人用氅衣為他遮蔽了滿身屈辱狼藉,又輕輕地將他天子尊威托舉起來,不落塵地送回天上。

*

大燕天德三年,冬月廿七卯時三刻,乾英殿,天子近一個月來首次朝會。

眾臣叩首皇位之下,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小心翼翼地低著頭,又忍不住好奇地掀著眼皮想要一窺龍椅上那位神容。

玄底金絲走線九龍騰雲大禮袞袍加身,十二行冕旒以正冠,天子神情淡漠陰鬱,瓷白色麵容隱在旒冠之下,眉眼,鼻骨,雙頰皆被半遮,那並非尋常人可以直視之容,隻留下了略顯瘦削下頜,丹朱色唇瓣。

少年天子,天生生得一副天庭謫仙之姿。

看著好像和之前並無二致,卻又有說不出差異……

例行冬至宴都被取消,大多數人都是近一個月未曾見過小聖上,有人傳他脾氣更加暴戾,有人傳他病得不輕,有人傳他是腎不好,有人傳他是腿腳不好。

再加上前些日冬狩節上西漠營帳莫名被燒,兩國關係又恢複到從前劍拔弩張。

總之,天子心情肯定不怎麼好。

大燕唯一親王,璟親王,跪在玉階之下,大殿正中,一身石青色親王蟒袍。雖是跪拜之姿,但天姿絕豔,跪得仿若崖岸間一棵水墨孤鬆。

眾人側目想看他則大大方方看,沒有什麼懼色,毫不掩飾對其品性才能驚豔欣賞之情。

畢竟,明辭越,大燕如玉君子,國士無雙。

隻可惜天子好似不喜,整日將他囚在自己身邊就為了多加責辱。

宣旨大太監在念長長一份聖旨,“璟親王明辭越,性情淑均,端重循良,驍勇善戰,是以前日冬狩節上勇奪頭鹿,彰顯大燕之國威,天子之……”

忽見天子神情陰沉地半眯了眸子,微啟了朱唇,全員觳觫,連大太監念旨聲音都悄了下去,皆以為其實在不滿聖旨,這就要出聲發怒斥責!

連帶著璟王也跟著抬頭望過去。

可那朱唇隻是張了下,有些顫地又隱忍地合了回去。

紀箏本想打個哈欠,突然發現全場都悄著聲,靜看著自己,隻得拚儘全力將閉上嘴巴,將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

心中奇怪道:“都看著朕乾什麼……這朝會打個哈欠難道還得舉手打報告嗎?”

明辭越好似抬眼望過來了,盯著龍椅,目色越發深沉。

半夜三更起床實在太困難,屁股底下玉石椅又冰又膈。

“啊啊啊……”紀箏在心底虛脫地顫著音呐喊,“來人啊,救駕啊,屁.股要裂開了,這龍椅真不是人能坐。”

明辭越:……?

明辭越大約是實在忍不住,不合禮法地輕咳一聲,僵硬著脖頸,喉結輕滾。

聖旨內容好像就與皇叔有關,但紀箏實在不舒服得半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過一看明辭越,好家夥,怔著神連頭都忘了低下去,一臉莫名其妙。

紀箏心底笑了,這皇叔現在估計也跟他一樣會上出神開小差呢。

上課抓著優等生和自己這種差生一起睡大覺感覺真爽!

不過主角在想什麼?主角這是對龍椅感興趣了?

紀箏真想把他給拎上來感受感受。

可瞬時就有一個更大動靜蓋過了他心底聲音。

咕嚕,咕咕嚕,咕咕嚕嚕……

紀箏:啊哦。

“帝賜白玉劍一柄,南城四進彆院一……”

恰巧這時大太監念旨聲音頓了頓,空氣陷入一片安靜,安靜得讓紀箏社死到窒息。

紀箏滿心都是感歎號,“朕這不爭氣肚子!!!什麼場合都敢亂叫,沒人聽見吧沒人吧沒人吧!”

他慌張心虛地四下去看侍從大臣們反應,可他們一個個低著頭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彆是聽見了都在憋笑呢。

他隻得去看明辭越反應來判斷。

明辭越嘴角好似微微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不過仍是跪在原地一動不動,大約是沒聽見。

“唉……”紀箏心底微微放鬆了下來,愁眉苦臉,“什麼時候下夜班吃早飯啊。”

他真想不顧形象地隨意葛優癱在龍椅上,可微微一闔目,腦子裡就瞬時蹦出了昨夜夢境中淩亂碎片化畫麵。

那是他自從落水之後就不時重複夢境,觸覺聽覺視覺都是那般得真實,叫他有時忍不住與現實混淆起來。

雪白腕骨被人握緊,高高舉過頭頂,清脆一聲,叩在了金玉椅背之上。

烏發淩亂了,旒冠被人摘下惡劣地擱在他半.露胸膛前。

夢裡他無法撒謊,無法沉默,無法回避皇叔探究視線。無論問題有多刁鑽羞恥,他被人挑起了下頜,隻會不受控製地一個字一個字吐露自己,回答皇叔。

“皇叔,皇叔是想要龍椅嗎?”夢裡他紅著眼角,昂著脖頸,喉結上下滑動,梗咽著。

“彆這樣,朕……朕給你,都給你,龍椅龍榻帽子都給你。”

“聖上……都給臣?”

“嗯嗯嗯,都給你。”

……

頭緩緩地向下落了下去……紀箏猛然驚醒,發覺自己竟然困得磕了一個頭!

旒冠太沉了,這副身軀肩膀窄瘦,脖子纖細,頭骨那麼小,實在承不住它重量,被這玩意生生墜得向下點了下頭。

“帽子好沉,脖子要斷了,朕真扛不住了啊!”紀箏恨不得支起手臂扶著大帽子,幽怨地碎碎默念,“皇叔何時篡位,快點吧,朕真一個人承受不來。”

不對勁,不是夢。

他忽然發現眼前皇叔真越來越近了。

不知何時,明辭越邁著長腿,一步步地拾級而上,逐他而來。

重複著無數個夢境裡動作,一模一樣腳步聲,將他一點點逼向龍椅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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