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2 / 2)

“怎的,朕的京城,朕的營地,武安侯不樂意朕去?”

武安侯有些慌促地笑了笑,沒想到,是真的沒想到。要說天子想微服巡防什麼青樓勾欄,他還能信,去軍營,去軍營看漢子彈琴跳舞?

“這軍營有什麼……”武安侯猛地抬眼看到了一直緊跟在天子身後,低調到隱形的璟親王。

他恍然大悟,天子哪有那腦子,全是明辭越給教唆的!

“聖上若是想看士兵們訓練,可能得另選日子,今日大雪之後,他們都要稍作休整。”

“那大雪之後,正好去看看朕的玉成山莊修建的怎麼樣了,不怎麼遠,朕記得就在北酈山的山南。”紀箏裝作隨意散漫地提及,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武安侯,“顧家操辦玉成山莊多年,辛苦了,朕該賞。”

玉成山莊和北大營一個山南,一個山北,隻有一座北酈山之隔。

武安侯麵色微僵,沒有說話,紀箏結合原書劇情,猜到這座避寒山莊應該是有什麼問題,壓根不會被建造出來。

倒是那個唯唯諾諾,叫人討厭的顧家長子,顧叢天替他父親先開了口,“大雪封山,難以翻過去,不若去山腰馬場看跑馬吧,聖上一定會喜歡。”

紀箏眼睛轉了轉,“也好。”

無論是馬場還是軍營,都是明辭越的禁區,想要打破先帝規約,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

紀箏隨著眾人走了幾步,回頭看明辭越沉默地立在門前,目送著自己的背影。他當著暴君日子長了,習慣了,皇權在握,許多事情橫著走,任性胡鬨比什麼都直接管用。

“啊!”一個拙劣極了的平地摔,假到紀箏自己都不忍直視。

周圍人驚慌失措,變了神情,圍將上來想要扶他起來,可穿著厚棉襖的紀箏定力十足,接連拉翻了幾個侍女,顧家幾個男丁要扶他,他又一臉嫌棄地甩開了他們的手。

“朕的老寒腿又犯了。”他氣定神閒,不慌不忙地扭頭,頑劣地笑笑,“摔倒了,要皇叔馱著才起得來。”

這都是成年男子,哪怕對麵是天子,哪有誰低頭讓誰騎的道理。眾人一陣嘩然唏噓,知道這是小天子又在耍性子,欺侮璟王了。

紀箏哪敢真騎主角頭上,明辭越在他身前跪身,低頭,他就自覺地落座到皇叔的臂彎裡,扶住明辭越的脖頸,感受自己慢慢被托舉到高高的,同明辭越視野齊平的空氣中。

不說彆的,長得高,日常俯視眾人,空氣都新鮮,真好。

“雪天路滑,朕不要下地,璟王就充當朕的坐騎吧。”天子又在使壞,惡劣道,“璟王把朕馱穩著點。”

明辭越仿佛受慣了屈辱一般,淡然無怒道:“臣遵旨。”

眾人無言,連武安侯都被這陣勢給驚到了,訝然於璟親王忍辱負重到如此地步,他一時都忘記了明辭越去跑馬場有何不對之處。

“聖上。”未走幾步,紀箏就聽身後有人喚他,“您的金玉走椅,我給您連夜從宮中請過來了。”

吱呀吱呀的聲響之中,一張熟悉的大椅子滾動到他麵前。

是他親自指揮原明做的奢華皇族大輪椅,心心愛愛的大輪椅。

紀箏:……

明辭越:……

紀箏麵如死灰,把目光從輪椅上移到顧叢雲的臉,陰沉道:“……你還能預知朕要摔倒不成?”

顧叢雲冷著臉色,很輕很輕地嘟囔了一句,“能預知您昨夜過後腿腳不便。”

“你說了什麼?”

明辭越不得不俯下身把紀箏往輪椅上送去,可紀箏就在眾人不留意之時,硬生生把輪椅側的插銷撥了下來。

他設計的輪椅,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絕版輪椅,沒有人知道如何修,也沒人能造出世間第二把。

明辭越剛把他往上一落,嘩啦一聲椅子即刻散了架,幸虧明辭越眼疾手快,將他從那坨廢柴中一把撈了回來,又托到了肩側。

全場人冷汗直下,心有餘悸,連帶著推走椅來的顧叢雲都被很批了一頓。不知這明辭越是得罪了何方天神,被小暴君纏上,真就放不下來了。

紀箏心疼,真的心疼,鹹魚的安詳輪椅就這樣被他自毀了,他趴在明辭越耳畔悄聲威脅,“朕為了你把走椅都毀了,你得負責!”負責給朕再造一把……

“臣負責。”紀箏剛出一口氣,又隻聽那人輕道,“臣負責永遠充當聖上的走椅,坐騎。”

紀箏:……

聽不懂聖心的臣子不是好皇叔。

跑馬場離京城並不算遠,顧家幾乎是全府都出動了,上上下下,浩浩蕩蕩的隊伍陪天子直達北酈山山腰。

明辭越的身份出現此地實在太過敏感,紀箏不敢放鬆半絲,一直緊貼在他身側,給眾人強調他天子坐騎的作用,免得旁人回想起,明辭越,還曾是橫掃西疆的戰神,萬千雄師的領路者。

落雪後的跑馬場,大片的荒山漫野,在陽光的反照之下,潔白一片,光輝奪目,全是未曾有人涉足過的完好無暇,印下少許的蹄印,長長一道,斑斑點點,從遠處緩緩蔓延到他們的身前,勾繪出溪流般的圖騰。

紀箏眯眼眺望,不遠處的山腳下即是北大營,是無數軍士揮灑汗水,熱火朝天之處,是滿大燕最精銳武力集結之地,那才是他此行的最終目的。

看護馬廄的奴仆為他們精心挑選了幾匹好馬,其中有一批棗紅小馬正是原主紀朝鳴的坐騎,看到紀箏聞到熟悉的氣息便用鼻子湊了上來,紀箏抱歉地看了看它,心裡默念,朕已經有鹿兒子了,也忘記怎麼騎你了。

上馬前要喝熱身子的奶茶,一種在茶中直接加鮮奶的飲品,腥極了,是從西漠遊牧民族那邊學來的風俗。

紀箏看周圍人都一飲而儘,自己也跟著豪邁舉杯,顧叢雲猛然伸了手,“聖上,這是奶……”

“怎麼了?”紀箏已經一口見了底,擦了擦嘴邊,疑惑地望著他。

“沒,沒。”顧叢雲神情略顯異樣,緩緩收回手。

明辭越狀若無意地用身體隔開了顧叢雲和天子的視線,舉高手臂,幫天子從自己的臂彎裡翻身上馬。

他剛把氅衣從身上解下,反手披到天子身上。

隻聽不遠處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遠遠傳來,跌跌撞撞越跑越近,高聲爽朗地邊笑邊喊,“王爺,王妃!”

“王妃!之前隻見背影,這次可算逮到真人了!”

紀箏回頭,一記眼刀,那人正是明辭越的舊部,是那天趴在窗戶縫隙偷看到他披著大氅的“王妃”背影之人。

眾人皆聞聲轉頭。

那憨憨步子猛地刹在原地,眯著眼,伸長個脖子,憨憨地摸了摸後腦勺,“王……妃?”

紀箏:……

他看向明辭越,不知道這樣沉默寡言的將領是如何訓出一堆憨憨部下的。

天子被認成王妃自然得大發雷霆,降下罪責,但還得把握好度,不能真傷了明辭越的舊友。

“聖上怎麼穿著王妃的衣服。”那部下腿已經有點軟了,慌不擇言地為自己強行辯解。

“大膽狂徒!”紀箏出聲,“罰你……”

他話還未說完,隻見顧叢雲動作矯健,當場動了武,是一套標準的行伍拳法,三下兩下,直擊要害,將人撂倒在地。

“是我治軍不嚴,請聖上恕此子之罪。”顧叢雲抱拳立於馬前,給天子請罪,目光卻尋釁似地望向一旁的明辭越。

璟王的親兵隊伍,何來顧家子弟的治軍不嚴,這才是莫大的嘲諷。

紀箏已經能感覺到立在自己身旁的明辭越望著雪地上的部下,沉默不語,身體僵直。

不用明辭越說,他也能感受顧叢雲方才幾拳,拳拳致命,哪裡是要懲治部下,分明是要讓敵手斃命!

可明辭越卻沒有立場出手,甚至連攙扶都無法貿然去做。紀箏知道,這就是他選擇守著自己而付出的代價。

□□裸的挑釁,直白無比的惡意,全都指向著皇叔。

紀箏想也未想,馬鞭一揚,重重落下糾纏住顧叢雲的肩,直直將他連扯帶拽帶到身前。

“跪下。”

天子之怒,當有伏屍百萬之氣勢,哪怕紀箏隻是個年幼天子,冒牌天子。這是明辭越一直以來不斷教給他的,握住韁繩,握住權柄,就能讓人下跪閉嘴。

——“天子生來便有氣魄,能征服許多人。”

——“比如,征服了臣。”

那張精致若瓷的小臉繃緊了,居高臨下,滿目的含霜,見眼前之人沒有反應,掩唇咳了幾聲,重複道。

“跪下,聽不見麼。”

顧家已有人小聲勸他服軟,快些跪下認錯。

馬鞭緊了又緊,將人箍得死死的,拽到離馬貼得很近很近的地方。

紀箏看他傾了傾身子,以為他終於肯道歉了,便躬身附耳向前。

“聖上為何生氣?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公之於眾,想被人喚王妃麼?”

紀箏駭然,回頭便對上了一雙同樣清稚的少年眼,眼神滿是少年人不屑與憤懣。

顧叢雲攀住馬鞭,踮起腳尖,“那讓我也喚你一句。”

“璟王,王,妃。”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之前一整個周在外麵辦事,忙傻了,回來了就以後儘量每天雙更,或者像這樣一章大肥章,每晚六點前會更,早寫完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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