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2 / 2)

“進去,不準出來。”男人的聲音不慌不急,隻是威嚴地下達命令。

幾人奪路而逃,撩了簾子往回跑。

紀箏還在男人的懷裡凍得瑟瑟發抖,卻聽頭頂那個聲音道:“慢著,傳下去,聖上光臨軍營,禦駕親征以振軍心,把聖上的盔甲拿到我帳中。”

“是,是,這就去拿。”

……聖上?

紀箏全身一觳觫,徹底酒醒,額角瘋狂抽搐。

明辭越早認出他來了,什麼時候,認出來了還在逗他玩?

明辭越將他裹在大氅裡,若無其事麵無表情地往主帥營帳走,一路上無數士兵停下來向他問好,明辭越點頭以應。

紀箏氣不打一處來,也不好就地發作,隻得忍著火氣等他關上帳簾。

帳中溫度異常的高,被火光烘出了香.豔的色澤。

“聖上?”明辭越含著笑,半跪下來低下頭叫他,向前碰了碰他的手。

“大帥客氣了。”紀箏冰著一張臉,甩開他的手,轉過身,一路脫衣,一路往放置在一旁的浴盆走去。

身上本就不剩幾件的衣服,被他隨意地甩在腳旁,染重了這間屋內曖蘊的氣息。

那是通身光潔似玉,不帶一丁點瑕疵的身體,被暖酒染成了粉紅色,粉紅色從那層薄薄的肌膚下通透而出。

明辭越目光直勾勾地跟隨著那具身體,目送著他沒入水中,烏發如海藻布開。

等到聖上回過頭來看他,他即刻垂下目光,跟了過去,輕聲道:“聖上從京城遠赴邊疆,堂堂九五至尊,卻特意屈尊打扮成公公的模樣,讓臣受寵若驚。”

紀箏自知尷尬理虧,將頭埋進水中,隻露出雙眼,半晌,吐了一串泡泡。

明辭越又歎了口氣道:“臣為聖上在帳中備下熱水,聖上卻跟他們去了澡堂,若臣再晚去一步,聖上就要像現在這樣,脫光衣服,跟他們赤誠相見了。”

紀箏又吐了長長一串泡泡。

他不甘心地把頭探出水麵爭辯道:“都是男人,脫衣服怎麼了。”

明辭越聞言從浴盆旁起身,一言不發地開始解自己的外甲,中衣,一層一層,那些虯結著無數可怖傷疤的肌膚又暴露在他的眼前,一道一道,幾道新添的傷痕翻出了血肉。

明辭越道:“臣也隻不過是男人。”

火盆的光,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紅紗,在旋轉。

紀箏往水下無助地縮著,眼睫打在水麵上撲閃撲閃,耳朵蒙在一片朦朧中聽著自己的心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被人狠狠攫住,劇烈而又無助地,撲通,撲通。

他仿佛憋氣了一個世紀,如光滑的魚苗躍出水麵,氣喘籲籲地張開了嘴,“你不一樣。”

你不一樣,你跟他們不一樣。

“我好想你。”

下一瞬,他的唇舌被一股炙熱銜住了,吞噬了,埋沒了,帶著他向後仰倒,跌進那片淺紅色的春潮海裡,海水爭先恐後地往外溢,打濕了那些衣,衝走了他們唯一的岸。

什麼東西順著耳廓往裡滑,瘋了似地反複癡喃,“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想見你。

紀箏勉強扒住盆邊探出了頭,他被男人托舉出水麵,昂首無聲地歎息,隻來得及輕聲重複那人的一句,“我也好想你。”旋即又被拖進了水。

這裡是沙漠中的最後一處綠洲,水將他們容納,親吻。

…………

軍營主帥帳中,窄小的行軍床上,兩人側臥著緊挨而眠。

紀箏沒睡著,不敢翻身下床怕吵醒皇叔,隻得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他的指尖沿著胸膛上新增的那條疤痕慢慢爬行,遊走。

疤痕凶險,穿過了左胸膛,隻在肋骨向上的心臟部位微微變淺。

紀箏知道那是他的那塊胸甲為皇叔擋下的一刀。

“再睡會兒。”明辭越沒有睜眼,反握住他的手,沉聲。

紀箏的手伸過去扣住他的後腰,反反複複檢查著傷痕,“你知道麼,來之前一路我都在想,如果你傷了腿,終身隻能坐臥著,就回京城替我主持政事堂。”

紀箏的手又向上攀住他的臂膀,“如果傷了手臂,再拿不起刀劍筆墨,就去北酈山下看馬場,做個最富有的弼馬溫。”

“如果傷了眼睛,那就去國子監做個萬人敬重的教書先生。”

“如果傷到了頭,就去找個地方養老做當地最悠閒的小地主,騎頭小毛驢……”

明辭越笑了笑,“我記住了,如果落馬一定頭先著地。”

紀箏佯怒,在被子下用膝蓋頂了頂他的小腹,“想得美,你哪都傷不了!”

這話說罷,兩人都沉默了。

如果重傷……可惜明辭越明明已經是滿身的傷痕,卻依然死守在這裡,讓紀箏能看見他,抱住他,卻帶不走他。

紀箏的神色一點一點落寞下來,“……還會結束麼。”

“會的。”明辭越回答他,“快了,西漠已經耗不住了,等這一戰打完,我們就回家。”

回家,不是回京,是回他能夠永結同心白頭相守的地方。

紀箏極緩地想著,邊想邊嘟囔,“那回去就得讓禮部著手準備了,我從延福殿出發,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去鄭越府迎你。”

“不過禮成前的那幾天你不能再住皇宮了,婚前就滾到一起了,被那些老腐朽知道了又得念叨了。”

明辭越含混地嗯了一聲,“那還有幾天啊……”那手惡意動了動,“忍得住麼。”

紀箏輕吸一口涼氣,嗔怒地拍開他的手,“今天他們說的那兩個三營的士兵是怎麼回事,他倆,兩個男的……你不像不容情理的人。”

明辭越不再動作,睜開了眼,沒看他,看向帳頂,淡淡道:“這是規矩,分開是為了他們好,這場戰爭我們已經損傷三萬餘士兵,若是在同一個戰營裡,折了一個,另一個也走不了了,要活,隻能活一對。”

“誰都有可能傷亡,每一天都有可能傷亡,包括我。”

“如果,聖上來的時候,我是真的重傷。”

紀箏偏開目光,故作輕鬆地笑笑,“我不都說了麼,如果你傷到了腿那就……”

“我是說傷到這的。”明辭越帶著他的手貼在胸膛前,肋骨上,“那中重……”

紀箏猛地縮回了手。

他囁嚅半晌,恨恨道:“那我也還得活著啊,活著當皇帝,活著才能帶你回家。”

明辭越微微一愣,沒出聲,低下頭來靜靜地凝視著他。

“真的。”紀箏歎了口氣,“我第一次覺得當皇帝挺好的。”

可以動用一切權利,不顧一切飛奔而來,保護你,還有這片你愛著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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