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野火燎原
(五)
這股濃濃的早古霸道總裁風是認真的嗎?
白珊珊不受控製地抽了抽嘴角, 此情此景此霸總, 她莫名有種自己無意間穿進了《霸道總裁愛上我》之類的瑪麗蘇言情的錯覺。
照著一般的霸總言情文, 霸道總裁男主總是會因為各種沙雕理由看上小白花女主,小白花女主寧死不屈百般反抗, 含著淚倔強地說“不, 我不會屈服的”, 霸道總裁男主再邪魅狷狂強取豪奪,領帶一扯來上一句“女人, 休想反抗我”巴拉巴拉的羞恥台詞。
短短零點幾秒的時間, 白珊珊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腦補出了一係列霸總文裡頭的中二劇情。
但生活畢竟不是言情, 白珊珊已經過了幻想王子公主之類童話故事的年紀, 早在十幾歲時,她便對“現實”二字有了極其透徹的領悟。她也清楚並確定地知道,白珊珊和商遲都不是彼此人生的男女主。
他們的命運在高三那年有過交集, 成就了一段“青春年少”,僅此而已。
換成十七歲時候的白珊珊,這會兒八成已經發飆暴走,但現在的她畢竟不是十七歲。十年時間過去, 她的心性已經平和到即使再想抓狂也能淡定得跟沒事兒人似的。
空氣裡飄散著鋼琴和小提琴合奏的西洋樂聲, 一曲剛畢, 一曲又起。一位身著歐洲宮廷演出服的女歌唱演員款款走上了台, 在伴奏聲中向在場貴賓麵含微笑地行了個禮。
這次的曲子選自《卡門》, 哈巴奈拉舞曲, 中文譯名叫《愛情像隻自由鳥》。旋律熱情而又充滿了野性的吉普賽風情, 極具挑逗氣息。
商遲依舊牢牢握著白珊珊的手,居高臨下,目光一瞬不離地淡淡俯視著她。
在最初被商遲親吻手背的須臾震驚之後,白珊珊麵色已恢複一貫的平靜。她也仰著脖子淡淡地看著商遲。
燈火輝煌的晚宴大廳內,男人純黑色的西裝不染纖塵,優雅地微俯著身,麵容半邊在光裡,半邊在暗處,五官深邃的緣故,他臉上有深淺不一的陰影。
平心而論,斯人如畫。
小角落處的兩人半晌沒有任何下文,周圍一幫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好奇兮兮,全都懷抱著“長這麼大終於看見活的商總了這趟沒白來”“跳啊跳啊你們倆跳啊”“可快點兒吧我偷拍的手機攝像頭都找好角度了”等各類心態伸長了脖子打望。
沐浴著眾人的注目禮,白珊珊腦袋瓜飛快地轉著。
按照通常的霸總文劇情,霸總大多會被“長這麼大從來沒哪個女人敢拒絕我”“她好真實好不做作好特彆”掛的小白花女主吸引注意。
而且這麼接二連三地拒絕,反而顯得她在心虛什麼似的。
所以現在應該什麼心態?
參加一個晚宴,突然被帥到人神共憤宇宙炸裂的超級大佬邀請跳舞,好幸運好開心,好激動好手足無措。白珊珊沒什麼表情地把自己代入成一個正常的二十七歲還沒對象的饑渴大齡女青年。
幾秒鐘後,她找到狀態了,笑盈盈地道:“既然商先生這麼堅持,那我們就跳一支舞吧。”
旁邊的幾個助理聞言,相視一眼,滿臉都寫著:哼,果然,一個欲迎還拒試圖引起我們大老板注意的妖豔賤貨。
正琢磨著,又聽見對方嗓音更低更輕,接著說:“不過,得按照心理師工作時間計費,今天是周末,要加錢。請商先生支付我三倍工資。”
助理小分隊:“……”
商遲微微勾了勾嘴角,沒說話,大掌一收便帶著白珊珊走進了舞池。
大佬入場,舞池裡的群眾雖然表麵上沒什麼反應,但心思明顯已經不在跳舞上,一個個地紛紛拿餘光往白珊珊和商遲那兒偷瞄,一邊瞄,一邊轉著圈圈越挪越遠。沒過幾分鐘,以大佬二人組為中心點的方圓兩米就一個人影都沒了。
樂師們專心演奏,演員繼續唱歌,整個宴會廳沉浸在一種極其微妙的氣氛中。
兩人麵對麵站定。
商遲垂眸看著白珊珊,五指收攏,將掌心裡細細白白的手捏得更緊,與此同時抬起左手放在她的腰上,環住,一勾。姑娘往前踉蹌半步,人瞬間便到了他懷裡。
距離驟然縮短,清冽的煙草味和男性氣息兜頭蓋臉罩上來。
白珊珊心口顫了顫,暗暗調整呼吸,臉色卻很泰然,一副愛咋咋沒事人的樣子看著自己高跟鞋的鞋尖發呆,舞步有一搭沒一搭地挪著。
就當做兼職吧,畢竟三倍工資,跟什麼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不是。
白珊珊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竭力忽視男人環住她腰身的手臂、捏住她手的五指,帶著薄繭的指腹隔著冰絲禮服若有似無掃過她腰窩的觸感、和他噴在她耳垂上的冰涼呼吸。
“白小姐很緊張。”耳畔冷不丁響起道嗓音,低沉清冷,調子平平的,一點也不像疑問句的疑問句。
白珊珊滯了下,搖頭:“沒有。”
商遲挑眉,拇指指腹輕輕撫過懷裡姑娘的手心,柔軟細嫩,滑膩膩的,然後唇貼近她小巧可愛的耳朵,淡聲說:“你掌心出了很多汗。”
白珊珊微微抿了抿唇,側頭看他一眼,“隻是因為有點熱。”
商遲聞言靜了靜,忽然笑了。
或許是兩人的距離太近,也或許是頭頂的燈光太明亮,商遲冷硬的輪廓線條似乎被柔化了幾分,濃密的睫毛垂著,加上唇角的淡笑,使得他看起來沒有平日那麼冷漠淩厲。他安安靜靜地盯著她,黑色眼睛裡帶著些若有所思、深意、興味、還有一絲……
寵溺。
像主人打量頑皮任性離家出走的小奶貓。
白珊珊眸光跳了下,被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弄得不寒而栗。下一瞬便飛快移開目光看向了彆處,心臟無意識地漏跳一拍。
這時,音樂調子一轉進入了高|潮部分,歌唱演員聲情並茂地用法語演唱著。
白珊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還沒回過神來,忽覺腰上一緊,一股大力推向她的腰背。她愣了愣,始料未及被迫後仰下腰,差點兒嚇得喊出聲來。
商遲修長的手臂橫在她腰後,極有力,輕而易舉將她穩穩接住。再往回一勾。
白珊珊身子前傾直接一頭撲進他懷裡。腦袋撞在對方硬邦邦的胸膛上,霎時暈乎乎的眼冒金星。
還沒來及揉揉額頭,緊接著又是一個下腰,回旋,轉圈。
“……”
她終於忍無可忍,瞪大了眼睛看向頭頂上方那張英俊冷漠的臉,沉聲,用很低很低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脫口而出,道:“商同學,請問你到底要乾什麼?”
一嗓子問完,周圍的空氣有一瞬的安靜。
商遲垂著頭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說話,也不再有任何動作。
“……”白珊珊仰著脖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自己都愣了下。
片刻,商遲彎腰緩慢貼近白珊珊的右耳處,閉上眼,有意無意地輕嗅她身上糖果泡進牛奶的清甜體香和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在幫你。白同學。”
白珊珊:“?”WTF?
白珊珊簡直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今天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騷擾你。”商遲淡淡地說。
白珊珊:“……”
同樣是人類,交流起來怎麼就這麼困難?江助理呢?麻煩過來翻譯一下你們家變態BOSS在說什麼鳥語可以嗎。
就在白珊珊一副“= =”臉扭過腦袋在人群中尋覓精英小哥的身影時,她下巴一緊,忽然被人輕輕捏住,轉回去,抬起來,視線瞬間對上商遲深不見底的黑眸。
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柔涼地穿過她腦後烏黑如瀑的發絲。
在場的眾人都是一愣。傳聞中商氏是從血腥與殺戮中走出來的貴族,商家這位最年輕的CEO心狠手辣,沒有半點惻隱之心。
但此時的商遲分明溫柔得像一縷輕風。
白珊珊怔住,動了動唇正要說什麼,便看見挺拔如畫的男人低下了頭。
事發突然,向來自詡佛係淡定穩如狗的白珊珊,今晚第N次心態崩了。她霎時瞪大了眼睛,滿臉錯愕和驚訝交織。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冰涼的吻,蝴蝶之翼般輕柔落在了她的唇角。商遲低聲:“你今晚很漂亮。”
白珊珊:“@#¥%……”
宴會裡的吃瓜群眾:“……”
商氏的助理小分隊:“……”
宴會廳吃瓜群眾內心OS:我了個去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一言不合就親上了?這麼養眼的畫麵求重播啊啊啊(╯‵□′)╯︵┻━┻!
助理小分隊數位精英內心OS:???BOSS您怎麼了BOSS?說好的嚴重潔癖不和任何人肢體接觸呢?摟著人小姑娘又是跳舞又是親親的是要崩人設嗎?!
就在整個宴會廳全體卡機連空氣都凝固住的時候,剛剛上完洗手間的江助理施施然地回來了。他瞧了眼眾人,又瞧了眼震驚臉的各位同事,有點好奇,“剛才發生了什麼?”
助理小A說話的聲音都要變調了:“商總剛才吻了那個小姐。”
江助理聞言,側頭看了看不遠處的他家商總和商總懷裡的小心理師,很淡定地點點頭,“哦。”
助理小B見他半點不驚訝的樣子,皺起眉,隱約嗅出了那麼一絲絲的不對勁,低聲:“江助理,你知道那位女士是誰嗎?”
江助理深沉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回答:“未來的夫人。”
助理小分隊:“……”
就在幾人難得閒聊幾句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助理們當即收斂容色恢複成一貫冷靜嚴肅的樣子。助理小A接起電話,用法語和對麵說著什麼。
江助理臉色也淡下去,安安靜靜地聽著。
片刻,
於助理將聽筒從耳畔移開,看向江助理,說:“是巴黎療養院那邊打來的,說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跟先生直接通話。”
聽見“巴黎療養院”五個字,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不約而同地微變。
幾秒鐘後,江助理點頭,“給我吧。”說完便接過手機朝舞池內走去。
*
宴會廳二樓。
一個端紅酒杯穿寶藍色騷氣西裝的富二代津津有味地朝樓下觀望著,忽然一挑眉毛,說:“老白,沒想到你那便宜妹子還挺有本事,居然能拿下商家那位爺。”
白繼洲抿了口雞尾酒懶洋洋地靠著欄杆,看著樓下,沒吱聲。
“有意思。”蔣一偉打了個酒嗝,打趣,“趙家老頭辦這個晚宴,本意是想把趙梓豪和你妹妹湊一對兒,沒想到驚動了商家大佬不說,人家還直接就宣誓主權了……不過說真的,你那妹子長得還真不賴,那小臉蛋兒,那腰那臀那美腿,極品啊。”
白繼洲聞聲皺眉,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下來。
蔣一偉打量著身著冰絲魚尾裙的美人,絲毫沒察覺到白繼洲的眼神。又忽然想起什麼,湊近白繼洲幾分,壓低了嗓子說,“欸,你跟我說句實話,你那妹妹能搭上商遲,是不是你給牽的線啊?”
白繼洲側目瞥蔣一偉一眼,須臾,眯了下眼睛,“你說什麼?”
蔣一偉已經有點兒喝高了,想也不想便道:“自打商氏從紐約遷回中國,全B市哪個名門望族不想跟商家攀上點兒關係。再說了,誰不知道白珊珊本來就不是你親妹子,都理解。”
白繼洲皮笑肉不笑,“你覺得我會為了傍上商氏,把白珊珊送上商遲的床?”
蔣一偉乾笑,“哎呀,我也不是這意思……”
話音未落,便被人一拳打翻在地上。
“……”蔣一偉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驚呆了,捂著流出鼻血的鼻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白繼洲,好幾秒才怒道:“你他媽抽風啊?打我乾什麼?”
“聽好了,白珊珊是我的妹妹,下次嘴裡再這麼不乾不淨,可不是挨一拳頭這麼輕鬆的。”白繼洲語氣極冷,說完隨手把雞尾酒往邊兒上的餐桌上一撂便轉身下了樓。
一樓大廳宴會仍然在繼續,歌舞升平,言笑晏晏。
白繼洲在人群裡轉了一圈兒,沒見到白珊珊人,皺了下眉,提步往洗手間方向走去。老遠就聽見洗手台那兒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
轉過拐角,一道纖細柔美的背影映入視野。
白珊珊背對著他,低著腦袋一雙小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在乾什麼。
白繼洲自動腦補出自家妹子在今晚和舊情人跳了支舞後回憶起青春往事黯然神傷、躲在洗手間偷偷抹眼淚的可憐模樣。微皺眉,抬手哐哐敲了兩下門框,清了清嗓子試探著開口:“那個,咳……你沒事兒吧?”
然而話音剛落,
“我了個大叉對麵打野突然跳出來嚇我一跳!輔助能不能去河道給個眼!”纖細背影忽然驚乍乍地爆出一句,抱著手機的兩隻胳膊微微抬高,兩隻爪子由於瘋狂丟技能而帶動著肩膀也不停抽動,對著耳機怒道:“再沒視野信不信我分分鐘把對麵送超神!啊!”
白繼洲:“……”
?
我居然會覺得這個沒心沒肺的死丫頭會為了誰誰誰黯然神傷?我他媽怕是個智障吧?
足足過了兩秒鐘白繼洲才把內心那股一拳把白珊珊揮出太陽係變成銀河中一顆星的衝動給摁下去。他默了默,麵無表情道:“我要準備回家了,你是跟我一起走還是待會兒自己走。”
白珊珊摘下耳機回頭看白繼洲一眼,不太耐煩地揮手,“等等,最後一波團了,馬上就完。”
於是乎,白繼洲就這樣站在洗手間附近的走廊裡等著自家妹妹浴血奮戰英勇打團。
數秒鐘後,遊戲結束。勝利。
白珊珊收起耳機很開心地呼出一口氣,扭扭脖子跳兩下,活動活動筋骨,然後便隨口道:“走吧。”
白繼洲靠著牆沒動,忽然挑挑眉毛,狀似頗不經意地問:“商家大老板呢。”
白珊珊聳肩:“不知道。”
在蛇精病大佬親吻了她的嘴角之後,江助理拿著個手機神色凝重地走到了他們麵前,跟蛇精病大佬說了些什麼,蛇精病大佬聽完眸色微寒,淡淡對她說了句“等我回來”之後便到宴會廳外麵接電話去了。
蛇精病嘛,說的話做的事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衡量。
她當然不會也乖乖聽一個蛇精病的話真的留在原地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