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1 / 2)

春光乍泄 弱水千流 12676 字 9個月前

Chapter 04 夏花沼澤

(二)

上午十一時許, 司機將車駛入了白宅大門,停穩。

白繼洲側頭看了白珊珊一眼,微皺眉,“公司那邊兒還等著我回去開會。你自己進去吧。”

“嗯。”白珊珊沒什麼表情地嗯了聲, 接著便推開車門下了車。小白鞋的鞋尖剛觸及地麵,又聽見白繼洲的聲音從車裡傳來,帶著幾分不確定似的調調,“欸,你也彆害怕,最多也就是和他們吵一架。要是不知道怎麼應付的話,我……”

“砰”, 白珊珊已經反手把車門關上了。

後半截話被硬生生堵在喉嚨裡的白繼洲:“……”

宿醉未清,又坐了將近一個鐘頭的車, 白珊珊全身上下都有點僵,便站在原地扭扭脖子轉轉手腕兒。活動完筋骨, 她又從包裡摸出顆草莓味的棒棒糖,拆開糖紙放嘴裡,抬起眸,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不遠處雕梁畫棟的大宅。

白繼洲落下半段車窗,探出個腦袋瞧她,皺著眉,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白珊珊回過頭。

再看向白繼洲時,她眼底深處那股子淡漠又厭世的霜色已不知何時褪得乾乾淨淨。金燦燦的陽光照在那張雪白的小臉蛋兒上, 連細軟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眉眼彎彎,嘴角上揚,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瞳也亮晶晶的,又成了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純良無害樣。

白繼洲:“……”

白珊珊滿臉笑容,吃著棒棒糖很開心地衝他揮了揮小白手,“哥哥去忙吧,再見!”說完便挎著她的小包包轉身蹦躂著走向了彆墅。

跟隻剛采完胡蘿卜的可愛小兔子似的。

“……”坐在車裡的白繼洲表情僵硬,足足語塞了三秒鐘才回過神,抬起右手往腦門兒上一擼,忽然嗤的失笑。

他爹白岩山從他爺爺手裡接過白氏時,整個兒公司早已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長達十個月的財務危機重壓幾乎讓老爺子向銀行申請破產。他爸能在半年時間內讓千瘡百孔的白氏起死回生,並且在B市豪門家族中站穩腳跟,自然不會是個簡單人物。

至於他那個繼母,心機手段就更不必說了。

白繼洲原本還有些擔心,白珊珊會扛不住他爹和她媽火力全開的聯手鎮壓。但這會兒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很多餘的——

白珊珊是什麼人物,那心理素質,那戲精操作,那脾氣,那手段,天底下誰有那本事讓她服個軟吃個虧啊?

那頭的白繼洲用一係列心理活動向自家一米六大佬表達著最高敬意。這頭兒,咬著棒棒糖哼著葫蘆娃主題曲的一米六大佬已經沒事兒人似的進屋了。

抬眼一瞧:周嬸正帶著一個傭人在飯廳那頭打掃衛生,動作極輕,幾乎連半點兒腳步聲都聽不見。而距離飯廳數米遠的客廳裡,一身寶藍色修身旗袍的餘莉施施然地坐在沙發上,兩手交疊放在腿上,沉著臉,皺著眉,儀態優雅,臉色不善。

餘莉身邊則是正戴著一副老花鏡看報紙的白岩山。

偌大的一層大廳安靜極了,因此,那陣突然打破死寂氛圍的輕盈腳步聲和異常歡快的“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歌聲便顯得尤其突兀。

幾人都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往大門方向看過去。

“周嬸好呀。”白珊珊拿下棒棒糖,歪了歪腦袋,笑眯眯地跟周嬸打了個招呼。

“……小姐回來了。”周嬸有點尷尬地朝白珊珊擠出一個笑,側目,悄悄看了眼沙發方向,幾步走到白珊珊跟前壓低聲,用隻有她能聽見的音量焦急道:“小姐,你闖大禍了,老爺剛才發了好大脾氣,連他最喜歡的紫砂壺都給砸了。聽周嬸的話,趕緊去認錯。”

白珊珊聞言,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啊了一聲,“爸爸這麼生氣呀?除了紫砂壺還砸了其它東西嗎?”

周嬸被這個奇怪的問題給問得一愣,有點茫然地想了想,搖頭:“好像沒有了。”

“哦。”可惜了。

白家這麼多古董,怎麼就沒把餘莉最喜歡的那個八寶琉璃瓶給砸了呢?

白珊珊在心裡惋惜地歎氣。又笑著跟周嬸打了聲招呼便到客廳裡去了。

“爸爸,媽媽。”白珊珊邊吃棒棒糖邊喊了聲,嗓音甜美柔軟,“找我有什麼事嗎?”

餘莉掀起眼皮子,皺著眉頭看了女兒一眼。她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黑色百褶裙,腳上還踩著一雙娃娃頭的小白鞋,這副打扮再配上那張原本就過分柔婉漂亮的臉,乍一瞧,跟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似的。皮膚雪白,笑容純美,看起來乖巧懂事極了。

餘莉動了動唇,剛要說話又頓住了,想起什麼,試探性地看了看身邊的丈夫。白岩山這會兒已經把手裡的報紙放下了。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似乎在儘力壓抑著心裡的怒意,衝餘莉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說。

餘莉便重新看向白珊珊,道:“說吧。你昨晚去哪兒了?”

白珊珊詫異地眨了一下眼睛,笑著,語氣依然軟軟的,“聽說商氏的江助理之前給你們打過電話,我以為你們知道我在商家呢。”

餘莉眉頭霎時皺得更緊,厲聲:“那你又為什麼會在商家?”

“昨天我約了幾個朋友吃飯,”白珊珊神色語調絲毫不變,仿佛壓根兒感受不到對方的盛怒,“不小心多喝了幾杯。”

話音落地,白岩山麵色霎時黑下來。

餘莉也氣憤不已,怒道:“多喝了幾杯?你也好意思說,多喝了幾杯就跑到商家去了?這麼不明不白地和男人共度一夜,如果傳出去,滿城的人會怎麼看我們白家?怎麼議論我們白家?怎麼在背後嚼舌根?他們一方麵會說堂堂白家千金不知羞恥,一方麵,還會說是我沒有把你教好!”

白珊珊聞聲抬起頭,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筆直看向姿容典雅的貴婦,認真地問:“你教過我嗎?什麼時候?我怎麼沒印象。”

“……”餘莉被這話堵得臉都綠了,深吸一口氣吐出來,說:“這些年你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活得風光又體麵,你以為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大風刮來的麼?不是我和你爸爸給你的麼?做出這種讓白家蒙羞的事,不僅不悔過不認錯,還這種態度!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爸爸麼?”

白珊珊盯著餘莉,語氣很認真:“媽媽,你說的是我哪個爸爸?”

“你!”餘莉氣結,盛怒之下揚起右手便要打白珊珊。

白珊珊嘴角勾著一絲很淡的笑,眸色如冰,站原地,沒有絲毫要往邊兒上躲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周嬸嚇出了一身冷汗。周嬸自幼看著白珊珊長大,麵對這種情形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理。當即飛快幾步衝過來攔在了餘莉跟前,勸道:“夫人,消消氣,消消氣……小姐跟您賭氣說氣話呢,您彆跟她動怒,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餘莉氣得渾身發抖,瞪著白珊珊看了會兒,終於還是把手垂了下來,扶著額頭脫力似的跌坐在沙發上。捂住臉,一雙纖細柔美的肩隱有抽動。

白珊珊則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一幕。

“鬨得烏煙瘴氣。”片刻,始終一句話沒說的白岩山終於開口了。他垂頭捏了捏眉心,好幾秒才將目光落在白珊珊身上,沉吟道:“珊珊,我就問你一句,你和商遲是不是在交往?”

“不是。”白珊珊答道,連半秒鐘的思考時間都沒有。

與沒見過世麵的婦道人家不同,白岩山心頭雖然也憋了一股子火,但說話的語氣和姿態都沉穩平和許多。他說:“但據我所知,商遲喜歡你,並且在追求你。”

白珊珊沒有說話。

見她不回答,白岩山也沒有追問,隻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才接著說:“我知道了。上樓洗個澡休息休息吧。”

白珊珊轉身走了。

背後隱約傳來客廳裡白岩山和餘莉的交談聲。

餘莉嗓音裡夾著明顯的哭腔:“你看看她是什麼態度?同樣是我生的孩子,小傑就那麼乖那麼聽話,哪像她!成天就知道氣我!我怎麼生出這麼個沒良心的東西!”

接著是白岩山的聲音,“把心放寬點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我想不明白。我給她這麼好的生活,為她創造這麼好的物質條件,她還有什麼不滿意?”餘莉委屈極了,越哭越厲害,幾乎泣不成聲,“我做錯什麼了我?”

白岩山又敷衍地安慰了幾句。

“昨晚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如果傳出去,那……”

“如果珊珊是真的在和商氏CEO交往,這對我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如果能和商氏結親,白家……”

……

拐過二樓的樓梯拐角,後麵的話就聽不清了。

白珊珊回到臥室,關上門,腦袋一仰靠在冷冰冰的門板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天花板發呆。打心眼兒裡覺得自從“商遲”這個名字重新入侵她的生活開始,她的生活節奏便嚴重被打亂破壞。

八字不合的典型。

幾秒後,她閉眼定定神,拿出手機給顧千與發了條微信:射箭去。

*

B市的體育中心位於城南,占地麵積極廣,各類運動的場地和設施都十分齊全。白珊珊和顧千與約好時間後又洗了個澡便爬進被窩裡睡覺,期間就隻有周嬸送午飯來的時候,她醒了一次,吃完之後就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

換了身衣服化了個淡妝出門。

雖是周末,市裡麵的交通狀況依然擁堵,白珊珊沒讓司機送,自個兒騎了個共享單車慢慢悠悠地搖到離白宅最近的一個地鐵口。坐地鐵直奔目的地。

到地兒時顧千與已經換好運動服在射箭場門口等她了。

白珊珊進更衣室換衣服。

之後,兩個從高中開始就穿一條褲子的姑娘便開始邊射箭邊閒聊,過程中白珊珊一個沒忍住,把之前某變態大佬那番“她不搬進商府他就上門提親”的奇葩威脅論給好友說了。

於是兩人有了以下這一幕:

顧千與眼睛都瞪直了,震驚之餘手一抖,箭直接從弓上掉了下來。她不可置信道:“還有這種操作?”

嗖一下,白珊珊一箭射出去。沒吱聲。

顧千與好一會兒才從驚訝中回過神,琢磨了會兒,湊近白珊珊,試探性地小聲說:“其實吧,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說如果,商遲是真的喜歡你呢?”

白珊珊全副注意力都在箭靶上頭,展臂用力拉開弓弦,一副非常淡定的語氣:“沒有如果。”

一箭射出去。5.1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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