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與皺眉:“你怎麼這麼肯定?”
白珊珊臉上還是那副“愛咋咋”什麼都無所謂不上心的鹹魚表情,繼續很淡定地說:“商遲不會愛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一個連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和七情六欲都沒有的人,心和血都是冷的,怎麼可能喜歡誰。
“說起來……”顧千與抱著弓頓了下,“高三那會兒你們同桌一年,你成天對著那麼一張臉,真的一點心都沒動過?不可能吧。”
白珊珊靜了零點三秒,“沒有。”
又是一箭射出去,6.4環。
顧千與切了聲,一副“你騙鬼呢吧”的表情,明顯很不相信,涼涼地說:“當年高三的元旦晚會,你跟昊子打賭輸了,所以跟學生會那邊兒報了個獨舞。我怎麼記得你還專程百度搜索了‘有錢又賊雞兒帥的學霸都喜歡看什麼舞’?”
白珊珊:“……”
一箭射出去,2.3環。
白珊珊默了默,扭頭,看著顧千與格外認真地問:“你今天是不是很閒?”
顧千與不答話,隻意味深長地看著白珊珊。幾秒後,忽然一笑。
白珊珊被她笑得莫名有點兒心虛,但表麵上還是很淡然,“笑啥?”
顧千與說:“寧肯承擔被你爸媽逼婚的風險,也不願意搬進商府當商遲的私人心理師,真正原因是什麼,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白珊珊回答得很認真:“當然清楚。因為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
顧千與豎起食指,搖擺,“錯。”
白珊珊:?
心頭莫名升起絲異樣,白珊珊抿抿唇,掩飾什麼般又上了一支箭。眯起眼睛,強行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遠處的箭靶上。
催眠自己:你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弓箭手。
耳畔傳來好友的聲音,輕飄飄的,慢條斯理的,“承認吧白珊珊,你對商遲避之不及,是因為你是怕時隔十年,自己又喜歡上他。”
白珊珊手裡這一箭射出去。
直接脫靶了。
白珊珊:“……= =”
顧千與:“:)”
幾秒後,白珊珊鼓起腮幫子呼的聲吹出一口氣,覺得嘴巴有點兒渴,心裡也有點兒亂,於是將細細白白的手往顧千與肩膀上一拍,道,“你先待著,我去買兩瓶水。”然後就轉身走出了射箭場的大門。
外頭烈日當空,金燦燦的陽光直刺白珊珊眼睛。她抬手側頭去擋,視野光影交錯之間,餘光裡瞥見了不遠處籃球場上運球飛奔的幾道身影。
光太強了,她眯了眯眼睛去瞧。
球場上不知是附近哪個學校的學生,一個個穿著校服,青春年少,意氣風發,渾身都散發著蓬勃生命力。
白珊珊有些出神。
這時,顧千與從她身後跟出來,順著她的目光抬眼一瞧,歎了口氣,嘖嘖感歎,故意用一副傷春悲秋的怨婦口吻說:“老咯老咯。一眨眼,咱們的高三都是十年前了,多少故事都埋進了歲月和光陰。”
白珊珊看著遠處陽光下的少年少女,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光突的一閃。
顧千與湊過來,“在想什麼?”
“沒什麼。”白珊珊回過神。陽光下,她雪白柔婉的臉勾起一個風輕雲淡的笑。
可不是麼。
那些年,多少故事埋進了歲月和光陰。
*
當年高三。
被商遲強吻之後,白珊珊也不知自己是太過震驚而導致武力值急速下降,還是大腦缺氧導致智商變成了負數,反正吧,她並沒有做出“一巴掌呼商遲臉上”巴拉巴拉之類的符合她一米六大佬人設的一係列舉動。
她隻是瞪大了眼睛,伸出手用儘全身力氣一把將他推開了,大聲吼了句“你他媽變態啊!我討厭你”之後就轉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反應之俗套,台詞之沙雕,一度讓白珊珊在事後回憶起來,都覺得當時的自己是智障本智。
總之,自打夜色小巷內的強吻事件發生後,白珊珊就無法直視自個兒那位豪門大佬同桌哥了。
不。這個說法不準確。“無法直視”這個詞根本不足以表達白珊珊內心對痛失初吻的憤恨之意、和對莫名其妙一言不合就奪走她初吻的變態大佬的仇視之情。
白珊珊糾結,鬱悶,憤怒,狀況。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消沉和喪喪的情緒中。
她喪了整整一個星期。
期間為了避免和商遲有任何的肢體、語言、甚至是眼神接觸,白珊珊甚至威逼利誘最後一排的兩位同學把課桌往後拉,多空出了整整三十公分的距離,以保證她每次都能在不跟商遲說任何話有任何交流的情況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了當月的某次數學測驗。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自習。
剛打鈴,教室裡鬨哄哄的,大家有的把耳機塞在袖子裡聽著歌,有的哢擦哢擦吃著零食,有的則和自己的前後左右桌聊著天。
緊接著章平安就進來了。
“今天晚上考試。”章平安手裡拿著一摞厚厚的試卷,在群雞哀嚎中把卷子分彆發到每個大組第一排同學的桌子上,道,“這張卷子上的題,一半都是我上課講過的易錯題,如果有誰做錯了。哼!”
輕蔑高冷的一聲哼之後,全班霎時噤若寒蟬安靜如雞。
卷子發下來了。
教室裡靜悄悄的,隻剩下筆尖和紙張摩擦的刷刷聲。
考試時的時間總是流逝得異常快。白珊珊埋頭做卷子,做著做著就做到了倒數第二道數學大題。
然後……
就卡住了。
這道解析幾何她有印象,是某年高考題的壓軸題,當時章平安給她們練的時候她就沒做出來。後麵評講試卷的那節課,她滿腦子都在哀悼自己猝不及防失去的初吻,根本就沒有認真聽。
白珊珊默。在來來回回讀了題目三十來遍依然做不出輔助線之後,她默默抬頭看了眼教室正前方的掛鐘——距離考試結束還有20分鐘。
她有點慌了。
眼神完全無意識地往右邊兒瞟了眼。商遲早就已經把整張卷子做完了。他微垂著眸,正麵無表情地看著手裡那本英文版《悲劇的誕生》,英俊清冷,脖頸修長,側顏線條利落冷硬,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千萬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般的低冷氣場。
眼風兒再一掃,瞄到了他放在課桌左側的試卷。
一本書壓在試卷上,剛好擋住了白珊珊沒寫出來的那道大題。
她:“……”
一時間,白珊珊內心的小火車轟隆轟隆地載著一係列諸如“好尷尬啊,想偷看”“要不要向變態大佬求個助呢”“明明下定了決心這輩子都不和這個變態說一句話,又突然看他卷子,是不是有點打臉啊……”之類的彈幕呼嘯而過。
糾結間,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教室裡依然安安靜靜。
白珊珊腦袋唰一下轉向掛鐘:距離考試結束隻剩最後10分鐘。
又唰一下轉回來,看向商遲,的壓在書本底下的試卷。眯眯眼,終於做出了一個為了知識而大義滅自己的決定——求學的道路是艱辛的,總是要克服無數困難的!周總理說過,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再說了,他都強吻過自己了,難道不應該交出答案表達內心的愧疚嗎?!
這麼一想,白珊珊內心瞬間變得無比坦然。於是她抬頭,麵無表情一臉平靜地看向正在教室裡巡邏的章平安,桌子底下的腳往右側挪挪,再挪挪。
碰到了商遲纖塵不染的白色板鞋。
踢一腳。
察覺到什麼,商遲低眸,看見一隻乾乾淨淨的黑色小皮鞋,小小的,圓圓的。由於腿伸展開的緣故,校褲底下露出一小段兒雪白纖細的足踝,羊脂玉似的。
商遲視線往上移,落在姑娘白皙小巧的臉蛋兒上。
“倒數第二題。”她盯著他,紅豔豔的唇開開合合,發出的聲音也輕輕的,細柔嬌糯。
商遲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淺粉色的唇瓣上。他記得這張勾人唇瓣兒的溫度,和果凍似的觸感,軟得不可思議。
見他不答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白珊珊皺起眉,有點急了,“快點。倒數第二題!”
“想抄?”商遲淡淡地說。
“……借鑒!借鑒而已!”白珊珊小拳頭一握,為自己辯解,“我就隻是看一眼輔助線怎麼畫!”
“那麼,”商遲直勾勾地盯著她,語氣冷靜無波,“說你不討厭我。”
白珊珊:……???
“說,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