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舟和駱清淮從派出所出來, 就看到霍爸爸霍媽媽還有駱媽媽都等在路邊。
已經入冬了,晚上氣溫很低, 這派出所又剛好在風口上, 幾位大人都凍得快不行了,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兩個孩子滿心愧疚, 霍舟更是都不敢抬頭看父母的眼神。
霍爸爸去攔車, 霍媽媽分彆揉了揉霍舟和駱清淮的腦袋,微笑道:“沒事就好。”
一路無話,回到北大院後,霍舟和駱清淮分彆回家。
霍舟洗了澡出來,看到霍媽媽拿了一包紅豆放在桌上挑選,頓時一頭霧水:“媽媽, 您這是乾嘛?要喝紅豆湯嗎?”
霍媽媽認真選出飽滿的紅豆, 放進一個紅色的布包裡:“給你去黴運的,等下把這個放到枕頭底下。明天我再去找點柚子葉來燒水給你洗澡……“
這些都是傳說可以去除黴運的辦法, 求個心理安慰罷了。霍舟平時是絕對不會信,甚至還要嘲笑一番的。
今天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反而鼻子發酸,有點想哭。
霍媽媽也未必就信這些,隻是實在擔心霍舟, 便寧可信其有了。
“你那什麼表情?”霍媽媽抬頭看了霍舟一眼, “我給你說, 年輕人彆不信邪, 原來你劉阿姨就是, 有一陣總倒黴,後來……”
霍舟走過去,抱住霍媽媽的手臂撒嬌:“我信。謝謝媽媽。”
霍媽媽有點驚訝,隨後又覺得欣慰,輕輕拍了他一下,把裝好的紅豆包遞給他:“你自己拿進去吧,壓在枕頭底下,彆搞壞了。”
霍舟剛接過來,有人敲門。
坐在沙發上的霍爸爸去開了門。
駱清淮怯怯地站在門口。
這幾年駱清淮來霍舟家裡的次數數不勝數,幾乎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半個家,雖然他總是很禮貌,但早已不會覺得拘謹。
今天很顯然,敏感的駱清淮覺得,他給霍舟一家帶來了麻煩,所以踟躇著不好意思進門。
“清淮?來得正好,快進來。”霍爸爸反應迅速,已經笑著把駱清淮拉進來了,“你阿姨有東西給你。”
駱清淮進門,眼神先去找霍舟,一看到他手裡的布包和桌上的紅豆,臉色控製不住就白了幾分。
他也明白這是在乾什麼。
他當然不會怪霍爸爸霍媽媽,隻是覺得自己就是那個黴運,如果不是他,霍舟也不會無辜到派出所走一遭。
“快過來。”霍媽媽從兜裡拿出另一個紅布包,裡麵已經裝滿了紅豆,“我還說明天讓舟舟拿給你,現在你自己拿著吧。晚上睡覺的時候放在枕頭底下,以後就不會碰上那種神經病了。哥哥都放了,你也要放著啊。”
駱清淮眼眶立馬就紅了,衝著霍爸爸霍媽媽就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對不起。”
他覺得自己連累了霍舟,害得霍家父母擔驚受怕,所以才過來想要跟他們道歉。
哪怕被嫌棄被罵也沒關係,他依然感激。
但是霍爸爸霍媽媽並沒有嫌棄他,更沒有罵他,反而還記得幫他去黴運,駱清淮又感動又難過。
“這是乾啥?”霍媽媽忙把駱清淮拉起來,愛憐地揉揉他的腦袋,“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你很勇敢,舟舟也很勇敢,你們都應該得到表揚。”
駱清淮已經說不出話了。
霍媽媽拿了盒巧克力出來,遞給霍舟:“獎勵給你們的。”
霍舟開開心心地打開盒子,先挑了一顆喂給駱清淮,又給爸爸媽媽分彆塞了一顆,最後才輪到自己。
巧克力很甜,但不膩,有股清香味,霍舟眼睛一亮:“這是上次在奶奶家吃過的那種吧?她不是都給霍蔣了?”
到現在,霍舟依然是霍家最不起眼的那個孩子,奶奶家有好東西,仍然是先給老大和老三。上次的巧克力,霍舟還是沒份。
不過霍蔣對駱清淮是越來越崇拜,他拿了巧克力還記得給駱清淮留一點。
駱清淮自然會分給霍舟,於是霍舟也吃到了。
“嗯,就是那種。”霍爸爸說,“公司一個同事去國外出差帶回來的。”
霍舟一聽,孩子氣地對駱清淮說:“看看,國外買的,比霍蔣那個好吃。”
駱清淮點頭:“嗯,這個更好吃。”
霍舟便把盒子都一起塞給駱清淮:“都給你了。”
駱清淮自然不要,兩人互相推讓。
霍媽媽看不下去了:“你倆誰拿著有區彆嗎?”
倒也是,霍舟笑起來,不再勉強。
又說了一會兒話,駱清淮要回家去。
霍舟看著霍媽媽,眨了眨眼:“媽媽,我送淮寶回去。”
霍媽媽無奈道:“去吧。”
駱清淮不好意思:“這麼近,不用送了。”
霍舟不由分說,拉著他出了門,才說:“我去你家睡。”
他想的是,駱清淮今天受了驚嚇,晚上怕是又會做噩夢,一起睡他還能哄哄他。
駱清淮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瞬間僵硬了身體,走路都變成了同手同腳。
霍舟看他表情有點怪,忽然反應過來:“哦,你是不是有話和你媽媽說,那我送你到門口就回來吧。”
他倒是忘記了,駱媽媽肯定也被嚇壞了。
而且發生這麼多事情,駱清淮肯定有很多話要和駱媽媽說,他不一定方便聽。
“不不不。”駱清淮急忙緊緊拉住霍舟的手臂,生怕他就這麼走了,“我們已經談完了。”
談完了?
他洗個澡的時間,就談完了?
雖然一直知道駱清淮和駱媽媽的交流不多,霍舟還是驚訝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駱清淮家。
駱媽媽眼睛看著稍有點發紅,應該是哭過,但也沒哭得很厲害。
而且她的神情很鎮定,看到霍舟微微驚訝,很快又溫柔地打招呼:“舟舟來了?今天真的特彆謝謝你,你爸媽沒罵你吧?”
駱媽媽平時給人就是溫柔到有些怯懦的形象,她的小攤時常會遇到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駱清淮出頭的次數都比她多,大家都覺得她是個軟弱的人。
可今天,霍舟忽然覺得,駱媽媽可能並沒有那麼軟弱,她隻是藏得很深。
“他們沒有罵我,還誇我勇敢呢。”霍舟笑著道,“阿姨放心,以後有淮寶保護您,警察叔叔保護您,我也會保護您,不會再有人來欺負您了。”
駱媽媽怔了兩秒,露出一個溫婉的笑:“謝謝舟舟,你可真是個好孩子。”
駱清淮適時道:“媽媽,哥哥今晚跟我睡。”
駱媽媽有點意外,但也沒多說:“舟舟洗澡了嗎?我去給你們燒熱水。”
“我洗過了。”霍舟自來熟地進了駱清淮的臥室,“淮寶你洗吧。”
他想,或許駱清淮和駱媽媽還有話要說,他得自覺點,留給他們時間和空間。
但是沒多久,駱清淮就洗完澡進來了。
他頭發還滴著水,蒼白了一天的臉蛋終於被熱氣蒸得粉粉嫩嫩的,睡衣的扣子有一顆沒係,藏著的半截精致鎖骨若隱若現。
霍舟有種上前扒開駱清淮睡衣的衝動。
他急忙移開目光,看到床頭的吹風:“淮寶過來,我幫你吹頭發。”
駱清淮拿著毛巾胡亂擦了擦:“不用吹。”
“快點過來。”霍舟把駱清淮拉過來,打開吹風懟了上去,“不吹乾睡覺會頭痛,你站好彆動。”
他修長的手指插入駱清淮的頭頂,輕輕將濕發揉散。
指尖劃過頭皮,酥酥麻麻的讓人心悸,駱清淮放任自己在吹風巨大的聲響下瘋狂心跳,乖乖低頭,方便霍舟動作。
男孩子頭發短,很快就吹乾了,霍舟有些遺憾地鬆開手。
“給我看看。”霍舟的手指順勢往下一滑,抬起駱清淮的臉。
指尖觸感滾燙,駱清淮的臉已經成了紅蘋果。
“你熱嗎?”霍舟鬆開手指,“是吹風太燙了吧?你怎麼不說?”
駱清淮乾咳一聲:“睡覺吧。”
說完當先爬上床,把裝著紅豆的布包小心塞到枕頭底下。
霍舟放好吹風,關了燈,也爬上床。
駱清淮的是張單人小床,兩個人睡有點擠,隻能貼在一起。
雖然沒有肌膚相貼,但胳膊還是火燒火燎的。
靜謐的氣氛最適合曖昧的生長,兩個人心跳都不由自主快了起來,黑夜裡此起彼伏,跟比賽似的。
霍舟正感覺手腳都不自在,駱清淮說話了。
“哥哥,你今天說的真相,是什麼意思?”
今天在警局,駱清淮有所保留,沒說太具體,霍舟正好也想問問他關於過去的事情。
他把自己知道的說了,隻隱去霍爸爸把駱清淮弄進學校讀書這一點。
駱清淮聽完卻道:“所以,是霍叔叔幫我找的學校,對吧?”
霍舟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駱清淮輕笑一聲,“不過,你這個反應說明我猜對了。”
霍舟:“……淮寶你變壞了。”
駱清淮又笑了聲,說:“也不是全無理由的猜測,在搬來北大院之前,我曾經見過霍叔叔。”
“啊?”霍舟再次驚訝,“什麼時候?”
“我奶奶死的時候。”駱清淮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你不是好奇高玉樹是什麼人嗎?他就是殺我奶奶的凶手。”
駱清淮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父親死了以後,沒有人在乎駱清淮一家過得怎麼樣,他們成了罪惡的代名詞,受儘欺辱,最後被迫搬到鄉下的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