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1 / 2)

殿內安靜,熹微暖光透過窗格,映在男人修長的身影上。

阿妤不知何時垂眸,擦著指尖上剛剛不慎沾到墨水,她撚了撚,又用帕子輕蹭,無意識地失神。

其實她的家世沒甚好說的,若是皇上有心,一查便可知。

她出自江南,皆說江南易出美人,不止這一點,江南也多富庶人家。

先帝在世時,江南有兩大商行,其一為江家,雖為商戶,但本朝不似前朝那般輕賤商人,因此,江家在江南堪稱得意,其主母,為江南洛家女,六品官員的嫡女。

江家有三女兩子,其中有一女,是洛氏所出嫡女,名喚江妤。

阿妤捏著帕子的手緊了些,刻意將往事藏了許久,這時去記起,不由得眸色輕恍惚。

那個江家嫡女,便是她。

她自幼時,就知父親偏寵妾氏,對她和娘親大多處於不聞不問的態度,但好在,他能掌管江家,也非是要寵妾滅妻的人,她娘親又出自六品洛府,是以,她過得其實並不差。

除了常見不到父親,即使見到了,也是在庶姐麵前外,她過得比許多人都要好。

她對父親的感情很淡,淡到即使現在回想整個江家,她記憶中最濃烈的色彩,不過是那個待她溫柔的女子,以及那個曾被她救下、喚了多年哥哥的男人。

不過,如今江南早已沒了江家。

阿妤其實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在江府,她們隻是過得尚好,卻也不至於對江家的事了如指掌。

後來她匆促逃進京城,才徹底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父親,在那場奪嫡中站錯了位罷了。

先帝尚在世,他便暗中給越王投入了大量金銀,阿妤後來就在想,那場越王發動的宮變,若無江家的財力支持,還能出現嗎?

江家倒得比越王要快,先帝在位的最後幾個月,江家所有的財產就都充了國庫。

阿妤知道,這算不得冤枉,既然想要搏那滔天的富貴,就自然該承受事跡失敗的風險。

想到這兒,阿妤不自覺地看向麵前的男人。

她知曉,關於江家的結果,這男人曾經定在其中推波助瀾過。

但就算知曉,那又怎樣呢?

她對他升不起一絲恨意,也沒甚好恨的。

就連她的親生父親,都不曾對她和娘親透露一言半語,絲毫不顧及她們二人的死活,這般親近的人都能這麼狠心,又憑什麼要求敵對的他放過江家?

!若是阿妤站在他的位置上,也不會傻得給自己留下這麼大隱患。

若論恨,她該恨的也應是她的父親。

當年那件事,她唯一放不下的,隻不過是她當作兄長的人,冷眼旁觀,任她如何求救,都一言不發,直至她娘親死亡,直至她被拖下,再看不見他的身影。

利器劃過脖頸,那似錦帛斷裂聲又在她腦中響起,阿妤記起那被雨水衝刷的血跡,和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女子,她臉色倏然泛白,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封煜一直看著她,見狀,手疾眼快地扶住她。

所有想問的話,在看見她這副模樣時,都被他咽下,不過她曾經身份是何人,現如今,她都不過隻是他的鈺美人罷了。

更何況,他想知道的事情,總能查到的,沒必要在此時去問她。

阿妤有些身子發軟地癱在他懷裡,頓了會兒,她才回神,雙臂無力地環著他的腰際,將頭輕輕靠在他胸膛上。

就算再過去多久,她依舊沒有辦法去坦然地想起那件事。

她不在意江家如何,但她無法接受曾與她相依為命的娘親,一動不動地死在她麵前,而她卻無力阻攔的情景。

阿妤咬著唇,忍著眸子裡忽然泛起的濕意,她輕蹭著男人肩膀,低聲糯糯地說:

“皇上,妾身覺得累……”

她自覺若非男人故意試探,她也不會想起曾經的事,心底無端生了委屈,緊緊攥著男人的衣袖:“您送妾身回去。”

怕他不樂意,阿妤巴巴地又添了句:

“乾坤宮離印雅閣甚遠,妾身覺得累,走不動了……”

封煜望著女子的頭頂,眸色微沉,他察覺出女子的不對勁,但她不說,封煜便壓下了那絲疑問。

半晌,他輕搖頭:“也就你,敢在這時讓朕送你回去。”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若是旁人,見到他禦案上堆滿的折子,怕是連說會話都會覺得耽擱了時間,偏生她最不懂事。

但,不可否認的,封煜對她這股頗有些任性的黏糊勁尚算受用。

他讓楊德準備鑾仗的空蕩,懷裡的女子終於仰起臉,她整理好了情緒,白淨的臉蛋上看不出絲毫異樣,隻有些許軟糯的撒嬌意味:

“妾身多謝皇上。”

讓封煜原因她異樣而生出的一絲情緒,也不知不覺散了去。

將人送回印雅閣,封煜沒多做停留,就又回了乾坤宮,如今事多,他的確有些忙,沒!甚時間放置在後宮上。

不過在日色將夜時,他還是想起白日裡女子的異樣,淡淡地朝楊德吩咐:

“查一下,鈺美人進宮前的事。”

女子半倚在婦人肩膀上,外麵雖下著細雨,但楹窗外僅剩的暖陽映在她眸子裡,似是在裡麵淬了光,她軟乎乎地朝婦人撒著嬌,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裡的期待。

婦人算著賬本,頗有些無奈地撫了撫女子的青絲,便是無奈,她說出的話依舊泛著溫柔:

“玉揚每日都忙至很晚,你便彆折騰他了。”

女子略微失望地垂下頭,呐呐道:“可今日是重陽啊!”

“虧我還特意吩咐了廚房,準備了他最愛吃的重陽糕。”

女子揪著手帕,有些悶悶不樂地:“再說了,青山寺又不遠,來回加上玩鬨,頂多不過兩個時辰,若是他能回來得早些,還是可以去的。”

她近日在府上憋悶得要命,自從哥哥入了職,就沒人再能陪著她大街小巷地亂跑了。

她自己孤身一人,就算帶著丫鬟小廝,娘親也不放心她出去。

婦人無奈地搖頭,拿她沒辦法,隻能依著她:“好,若是玉揚回來的早,便依著你可好?”

她話音落下,女子才又高興起來,一張精致的小臉笑得顧盼生姿,她偷偷小聲地說:

“我昨日特意讓人和哥哥說,讓他早些回來,”她頂著婦人擰眉厲色,聲音越發小:“看時間應該也該回來了,我去催催廚房的人!”

說罷,她連忙匆匆跑開,就怕婦人說她胡鬨,即使如此,婦人在她身後,也止不住搖頭。

女子歡快地掀開珠簾,讓丫鬟去催廚房的人,她不敢現在就進去屋內,怕遭婦人訓斥,便在府裡後院的長廊上停了會兒,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朝婦人院子裡跑去,沿路她聽見些許嘈雜聲,但因心底藏著事,也沒過分在意。

在婦人院子前,她恰好遇見停在院外的丫鬟,手裡端著她吩咐下去的重陽糕。

女子順手接過,還納悶地問了一句:“怎得不進去?”

她雖問了這一句,卻沒留下來聽丫鬟的回答,因此也錯過丫鬟焦急的神色,她略微興奮地端著重陽糕,掀開簾子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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