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拂過,帶起一絲絲涼意。
封煜手指撚過箭頭被燒黑的痕跡,忽地,他扔了手中的箭,羽箭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羽箭落地,恰好在離陳嬪腳尖不遠處。
阿妤眸色微頓,又堪堪收回視線,她聽見皇上說:“楊德,你去查。”
她不動聲色地掃過男人,將心底升起的那絲狐疑狠狠壓下。
人群外,陳定康負手而立,他眸子微眯起,視線在鈺修儀身上微停片刻,方才垂眸,他瞥了眼自己的手。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須臾,他輕勾了下嘴角。
夜間的風聲似也帶幾分肅條,叫眾人心中越發揣揣不安。
沈貴嬪撫過發簪,餘光不經意間落在側旁的陳嬪身上,看見她臉上似真切擔憂的神色,心底微嗤。
忽地,陳嬪側過頭,恰好與她視線相撞,陳嬪似訝然,她柔和著神色,朝沈貴嬪深深彎了下眸子。
隻稍一對視,陳嬪就移開了視線,叫沈貴嬪倏地擰起眉。
下意識地,她就要伸手撫向某處,剛欲有動作,就被硬生生地轉了個方向,素手輕撫額。
很快,去查探羽箭的宮人回來,帶著記錄羽箭冊案的宮人。
小劉子接過冊案呈上,封煜隻掃了一眼,就伸手揮開,沉聲問:“如何,查出來了嗎?”
記錄冊案的邱公公膽顫地說:“回皇上的話,奴才親自對了各位主子的羽箭數量,的確有主子箭筒中少了箭。”
“誰?”
邱公公越發低了頭:“是沈貴嬪,她箭筒的羽箭,不多不少,恰好少了一支。”
話音甫落,沈貴嬪臉色頓時生變:“一派胡言!”
封煜眯起眸子,就見邱公公苦著臉:“奴才絕不敢妄言啊!”
“這每支箭筒□□有二十支箭,昨兒沈貴嬪隻取了一箭筒,回來時,奴才等人數過,沈貴嬪隻獵了三支獵物,昨日記錄時,奴才可再三問過,沈貴嬪並未有空箭,因此,這冊上記錄的是十七支。”
“可剛奴才去查數羽箭時,發現沈貴嬪箭筒中隻剩下十六支箭。”
沈貴嬪臉色越發冷,昨日她隻匆匆進了林子一趟,就覺得身子不適,便撤了回來。
後來歸還羽箭一事,自然她沒有親自看著。
難不成她射個箭,還要親自去數箭筒的數量嗎?
阿妤也擰眉問了句:“既!既如此,昨日記錄時,你們就沒有仔細查數嗎?”
“昨日歸還羽箭人數太多,奴才等人隻來得及將其數記好,非是奴才等人不儘心,還求皇上恕罪啊!”
邱公公苦著臉彎下腰,沈貴嬪冷笑一聲:
“說得輕巧,你一時不查,倒是叫我背上這不清不楚的罪名。”
“可……可箭歸還之後,就絕不會遺落,隻有在歸還前,才有可能被人拿走……”
羽箭本就是要物,每次狩獵都會妥善保管好,就算是射出去的羽箭,都會被宮人收回來。
看守羽箭處,更是多名禁衛軍和宮人,絕不可能出事。
派去的禦前宮人也添了句:“奴才等人查過了,除去箭筒中的十六支箭外,隻在外找到了三支刻著沈貴嬪的箭。”
言外之意,還是差了一支箭。
證據擺在這兒,說已說至此,阿妤輕輕覷了男人一眼,就見他沉眸不語。
陳嬪也驚訝萬分,遲疑出聲:“這……怎麼會是……”
沈貴嬪忽地想起陳嬪剛剛看她的神色,心底微緊,她倏地扭頭看向陳嬪,她咬牙道:“事情尚未有定論,陳嬪想給我定罪,還過早了些!”
陳嬪退了一步,忙說:“妾身非是這個意思……”
沈貴嬪冷哼一聲:“這人究竟是誰,想必陳嬪心底清楚,何必惺惺作態?”
陳嬪頓時睜大眸子,似不堪受辱:“沈貴嬪莫要含血噴人,什麼叫做妾身心底清楚?此等汙蔑之語,出口前望沈貴嬪三思!”
兩人的話,叫阿妤驚訝得眉梢微動。
好大的一出戲,阿妤看得興起,可惜的是,如今最主要的是找出背後之人。
令她好奇的是,沈貴嬪的話,似乎是知曉些什麼。
隻可惜,如今的證據皆是指向沈貴嬪,她針對陳嬪的話,似乎有些無厘頭。
就是這時,去搜查的楊德趕了回來,他臉色嚴肅,身後宮人手中端著什麼,離遠處去看,似是件衣布。
陳嬪袖子中的手忽然攥緊,她不著痕跡地朝外看一眼。
人群外,注意到此的陳定康幾不可察地輕搖頭。
他動作快,幾乎是剛回了帳內就將立刻所有衣物都燒了去,在宮人救火時,他就已經快速沐浴過,尚能堪堪卡著時間從巡夜處趕過來。
他敢肯定,凡是他露出的痕跡皆消了去。
陳嬪不著痕跡地收回!回視線。
她自然知曉,雖她覺得陳定康蠢笨,總愛出風頭,但是陳定康是她祖父在沙場上親自訓出來的,論謹慎程度絕非她可比。
既然他消了所有痕跡,那楊德端來的是什麼?
不知為何,陳嬪忽然心底升了分隱隱的不安。
話音落下,叫眾人驚訝。
尤其是陳嬪,她手指忽地扯過帕子,力道之大,幾欲叫她折了指甲。
可這些,都不足以抵過她心底的震驚。
她的帳內?
封煜掃過銀盤內端著的物件,一塊燒焦的衣布,他擰著眉,捏起一角放置鼻尖,忽地眸色一厲,怒而將那衣布扔下:
“陳嬪,這是何物?”
衣布輕飄飄落下,殘缺的燒焦處,透著刺鼻的味道。
陳嬪砰得跪下,滿眸的錯愕,她看著那塊衣布,茫然地說:“皇上,妾身並不知曉……”
忽然她話被沈貴嬪打斷:“難怪要急著給我定罪。”
陳嬪猝然要捏斷指甲,她委屈地抿起唇:“沈貴嬪何苦這般汙蔑妾身,妾身不過是無意的一句話。”
沈貴嬪輕冷笑一聲,轉而偏開頭:“天網恢恢,彆以為你做的事皆是毫無痕跡。”
阿妤撫耳,視線落在那塊衣布上,似想起來,說:“這、不是今日陳嬪穿的衣裳嗎?”
今日陳嬪都穿著這件衣裳,在許禦女帳內待了許久,阿妤難免會注意到。
陳嬪不敢置信地搖著頭,忙道:“皇上,這、這……妾身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晚風拂過,吹起了她後背上的一陣冷汗。
究竟是何人?是誰要害她?
人群外,有宮人匆匆跑進來,跪地道:“皇上,奴才找著沈貴嬪丟的那支箭了!”
封煜轉著扳指,淡聲問:“在何處找到的?”
陳嬪看著那宮人,驟然心生不安,果然,那宮人遲疑了一下,慢慢看向她,膽怯地縮回頭:
“是、是……是在陳嬪散落在外的羽箭中找到的,許是被陳嬪用來獵物,箭頭還沾了血跡。”
說罷,他忙呈上羽箭,阿妤掃過,那箭頭的確是刻著沈貴嬪的字。
這般鐵證下,陳嬪!嬪早就不複冷靜,她俯身叩頭:“皇上明察,箭筒由宮人分發,怎會混進沈貴嬪的羽箭,妾身如何能知曉?”
擺脫了嫌疑,沈貴嬪又恢複往日的清高,她嗤笑:
“好一個全然不知曉。”
陳嬪不欲搭理她,還待再說話,身側帳內忽地傳來宮人驚喜聲:“主子,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