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遙遙遠遠蹲在玉米地裡, 若不是這樣,她的手腳隻怕就要不受控製地纏到謝三身上去了。
小荷葉撒潑一般瘋狂甩動圓盤盤,拚命要求程遙遙去謝三身邊。
程遙遙不管, 試圖跟它溝通:“你是個什麼東西?”
小荷葉撒潑無果,把小葉子卷了起來, 捂住露珠, 一副拒絕溝通的樣子。
程遙遙氣道:“行,拒絕溝通是吧?我把你拔了撕成片片做荷葉粥信不信?”
小荷葉被程遙遙凶殘的話嚇得抖了一下, 慢慢展開葉片, 程遙遙腦子裡一瞬間與小荷葉的神識相通了。
它是一片小荷葉,不知為何有了神識,能分泌出靈泉。它一直呆在一塊方寸之地裡, 如今天地間靈氣稀薄,靈泉幾近乾涸, 神識也時斷時續。直到近日才隱約感受到暌違的靈氣, 蘇醒過來。
那股靈氣就在程遙遙身上,若隱若現。那日程遙遙受傷,鮮血滴落,它便趁勢逃出玉佩, 鑽入了程遙遙靈台之內。
小荷葉沒有語言,它感受的“方寸之地”“天地靈氣”程遙遙都不明白,隻將小荷葉所認為的那股“靈氣”簡單粗暴地翻譯為陽氣。
畢竟謝三渾身上下看不出什麼靈氣,陽氣倒是很充足的樣子。
程遙遙又問小荷葉:“你從枕頭裡冒出來的?”
滴答,滴答!小荷葉一陣憤怒的顫抖。
程遙遙撇下這個問題, 問了她更關心的一件事:“那我以後遇到謝三不會都這麼奇怪吧? ”
小荷葉輕鬆地搖晃。它也不知道呀。
“!!!你也太不負責了吧,這什麼鬼東西!”程遙遙氣得炸毛。
她剛才冷靜下來回憶了下,這幾天她碰過不少人,都沒有剛才那種奇怪的反應,隻有碰到謝三時才這樣。她暗暗決定,大不了以後繞著謝三走,讓這個小荷葉繼續睡覺好了。
小荷葉瘋狂搖晃起來,像小孩子撒嬌一樣,不可以,不可以!
程遙遙狠狠心不理睬它。
小荷葉晃了晃,忽然討好地獻出了露珠。
滴答,滴答。程遙遙看著虛空裡那露珠滴落,原來那天夢裡嘗到的靈泉不是錯覺,能取出來就好了。
心念一動,程遙遙看著自己指尖,慢慢凝結出一滴露珠,懸空浮在指尖。
還真的能出來!她冷不丁嚇了一跳,水珠便源源不斷滴落在地上。
地上一叢被踩得綿軟的馬齒莧,嘩啦啦抖擻葉片,枯木逢春地瘋長起來。程遙遙可以看見那馬齒莧紫紅色的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拱破乾涸泥土,直接鑽入她鞋底。
“啊!”程遙遙尖叫著跳起來。
謝三的腳步聲急促靠近:“怎麼了?”
他才接近玉米地,眼前一花,一道粉色身影就直接撲了出來,謝三下意識抬手,溫香軟玉撲了滿懷。
“……”謝三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理智崩塌,此時已經鎮定許多,他雙手規矩地垂著,眼睛盯住程遙遙身後擺動的玉米葉:“怎麼了?”
玉米地長得茂密,有些不懷好意的二流子會躲在玉米地裡欺負姑娘,這事兒不是沒發生過。謝三眼底迸射出暴戾之意,隻要程遙遙開口,他便要將那人拖出來撕碎。
程遙遙雙手纏在他脖子上,臉也埋在他肩頭,半天都沒動靜。背後的玉米地卻是一陣晃動,仿佛有人躲藏。
“誰在那兒!”謝三低喝一聲,抓住程遙遙的肩膀推開:“彆怕,我去看看。”
“不!”程遙遙雙手纏得更緊了,一雙腿都要纏上來的架勢,急匆匆道,“沒什麼沒什麼的。”
程遙遙語氣古怪,謝三低頭看著程遙遙。她雪白的小臉上泛著紅,被他盯住時桃花眼閃爍不停,一看便知是在撒謊。
謝三心中越發狐疑,到底是什麼把程遙遙嚇成這樣。他撥開程遙遙護在身後:“你彆怕,我去看一看。”
“不讓你去!沒什麼的……”程遙遙雙手拖住謝三的胳膊,力氣哪有他大,被謝三帶著往玉米地走了幾步,眼看著謝三就要望進去,她心一橫,大聲嚷嚷起來:“我就是想抱抱你!”
“……”
謝三在瞬間僵成了一尊雕塑,他慢慢回過頭,狹長眼眸睜得很大,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他低頭看著程遙遙,程遙遙雙手還緊緊抱著他的胳膊,姿態親昵得過了頭。
這要是讓任何一個外人瞧見,都會對程遙遙的聲譽造成毀滅性的影響。
謝三的神智很快就恢複過來,他慢慢從程遙遙手裡把胳膊抽出來,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點柔軟,頓時又是一顫。他啞著嗓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程遙遙的手指在謝三的胳膊抽離時還忍不住捏了下他寬大手掌,心裡卻是舒了一口氣。
剛才抱著謝三雖然也很舒服,她身體的反應沒有之前那樣激烈。小荷葉此時微微搖晃著葉片,很滿足的樣子,也沒有第一次抱謝三時那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了。
看來不是每一次都這麼丟人的。是之前吸收的陽氣足夠了嗎?
程遙遙心裡泛起了一絲喜意。抬頭對上謝三狹長的雙眸,裡頭翻滾著驚濤駭浪,她的臉不知為何又滾燙起來:“開……開玩笑的,我看見一條四腳蛇跑過去了。”
開玩笑的。程遙遙說得輕鬆,謝三手背上青筋卻是繃了起來,心中方才悄然升起的妄想仿佛被澆上了一盆冷水。
程遙遙還推他:“你回去乾活兒。”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程遙遙抬起小下巴,理直氣壯地使喚他,語氣像在撒嬌:“你快走。”
柔軟的手碰上堅硬胸膛,各自心中又是一陣激蕩。
謝三終於驀然轉身,大步走開了。程遙遙盯著自己那雙控製不住的罪惡小手,又轉頭看看謝三,見他走遠了,便鬼鬼祟祟將手捂在臉上,深吸了一口氣。
純正好聞的味道再次湧入胸口,小荷葉舒服得直顫,像是沐浴在一場清涼小雨中。
太……太像個癡漢了!程遙遙不知為什麼想起閨蜜家養過的布偶貓,平時一副貓中仙女的高冷模樣,在吸貓薄荷的時候就完全變了個樣兒,一邊在地毯上打著滾兒,一邊還發出特彆黏人的喵喵聲。
程遙遙趕緊打消了這個丟人的想法,往前走了兩步。
玉米地的田壟之間,一大叢馬齒莧已經蔓延到程遙遙腳邊,謝三剛才隻要多走一步就能看見。
玉米地的田壟之間泥土乾涸,寸草不生,偶爾有幾顆生命力頑強的雜草,也都被踩得稀爛,曬成一團乾絮。這一叢馬齒莧卻是紫梗綠葉,長得好大一叢,肥嫩葉片仿佛要滴出水來。任誰看一眼都能覺出詭異。
不過是幾滴露珠而已……這靈泉有點厲害啊。
程遙遙心裡想著,終於後知後覺地生出了一點喜悅。
她在腦海裡問小荷葉:“喝了靈泉能美容嗎?”
小荷葉吸飽了陽氣,歡快地盤露珠呢,根本不搭理程遙遙。
程遙遙凶巴巴道:“大人跟你說話的時候,要跟大人對視!”
小荷葉繼續盤,跟玩石頭的小水懶一樣快活。
程遙遙怒道:“我再也不碰謝三了!”
小荷葉一顫,乖乖地耷拉下圓盤盤。不過小荷葉也不懂這個,它隻知道它的靈泉很厲害,人人都想要。程遙遙跟它神識對接上,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這是什麼智障金手指……
程遙遙隻好自己摸索嘗試。她打開水壺,裡頭的水滿滿當當的,加了一滴靈泉,搖晃了一下。
她先找了一顆很小的枯草,小心翼翼滴下去,並抬腳做好隨時踩死它的準備。小枯草吸飽了水,果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從根部抽出了一顆小小弱弱的嫩芽來。
但是速度很慢,長出一個小嫩芽後就停滯不動了。看來稀釋後的靈泉效果也會減弱。
程遙遙又聞了聞水壺裡的水。在虛空裡她喝過靈泉,四肢百骸都很舒暢。但是她不知道這樣直接喝下去會有什麼反應。萬一自己跟那馬齒莧似的,忽然長高怎麼辦?程遙遙覺得自己現在的身材十分完美,不需要再長了。
程遙遙盯著水壺,深吸口氣,拿出神農嘗百草的氣勢……
“謝三哥,你渴不渴?”程遙遙跑到謝三跟前,舉起水壺殷勤地看著他。
謝三先是後退了兩步,渾身繃緊地戒備著。程遙遙無辜地眨眨眼:“你乾了這麼久的活兒,不累啊?喝一點水。”
程遙遙沒有再黏上他,規規矩矩舉著水壺,跟他保持恰當距離。謝三心中不知道是鬆口氣,還是……他盯著眼前的水壺,喉嚨艱澀地吞咽了一下。他的確渴得厲害,便接過水壺,一口氣喝下大半壺去。
謝三喉結咽動,水珠和汗珠沿著麥色脖頸往下淌。程遙遙默默掏出一塊小手絹,忽然擦了上去。
謝三一口水噴了出來,見了鬼似的捂住自己的喉結。隨後鼻子一熱,兩管鮮紅鼻血跟著滾了下來。
……
謝三在溪水邊洗了半天的臉,才堪堪止住鼻血。程遙遙小心翼翼把一塊染了血的小手絹疊好,嬌聲軟語安慰他:“你身體好才會流鼻血的。我剛才扯了點馬齒莧,你帶回家吃,清熱降火的。”
程遙遙的尾音掩不住地往上揚,落在謝三耳朵裡卻似彆有深意。他懊惱地抹了把臉上水珠,冷峻的臉黑得要滴出水來。
一轉頭,卻看見程遙遙手裡沾了血的小手絹。剛才程遙遙就是用這塊小手絹替他擦汗止血。
程遙遙的小手絹很漂亮,總是洗得雪白,帶著香氣。謝三常常看見她用這手絹擦臉擦嘴,那樣私密的東西……鼻子又是一陣熱,謝三掐了掐掌心,對程遙遙道:“手絹給我。”
“乾嘛?”程遙遙忙把小手絹疊好塞進口袋。
謝三這才反應過來,手絹是姑娘家貼身的東西,程遙遙是誤會自己了,他澀聲道:“我是想……洗乾淨還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好了。”程遙遙一轉身跑了,生怕謝三會來搶似的。
謝三每次喝到靈泉都會流鼻血,這是靈泉無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