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語中直白的拒絕意味讓穆祀的太陽穴突突地疼起來,他緩了緩,用一種陳述的語氣道:“昨日,父君已經親自寫信寄往伯父手中,等你回去,估計也已經到了。”
南柚突然問他:“穆小四,你有喜歡的女子嗎?”
穆祀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精致的臉上,漸漸軟了下來,裡麵藏著很多壓抑的不可言說的情愫。
到底不能很純粹地說出那份喜歡。
他愧對那份喜歡。
卻又想再次將那顆月亮尋回來,珍而重之地懸在天空中。
來參加穆祀生辰宴的大多都是在神山修習的同門,熟麵孔一張接一張,現在辦完了正事,他們趕著時間回去,千年一次的假實在太難得,這段時間裡堆積的政務要處理,要辦的事多得得一樣接一樣排著隊,他們自然不會在天宮多待。
因而,雲舟邊,還懸浮著不同樣式的穿行法器。
南柚揮手設置了一層結界。
穆祀的沉默,讓南柚也跟著沉默起來。
他麵對自己喜歡的人,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卻以為他這是無聲否認。
“我不要嫁給你。”她率先打破安靜的氛圍,帶著這個年齡女子該有的抱怨嘟囔意味:“大人們做主,總是這樣,根本不提前知會一聲。這件事,我會跟父君說明白,我們還當朋友,不扯著夫妻的幌子糊塗過往後那麼多年。”
幌子、糊塗。
如此情形,這般話語。
穆祀的手掌緩緩攏緊,因為強自撐著某種蒼白的不確定,開口時,他的聲音啞而沉:“你有喜歡的男子了?”
他一字一句問得艱難,惹來她亮晶晶的眼眸,以及坦然的頷首。
被她偏愛承認的喜歡,熱烈得像一團火,像高懸於蒼穹的那輪烈日。
那一日。
穆祀人生頭一次,體會到落荒而逃的滋味。
日暮西山,夜幕垂下。
雲舟飛速穿梭在高空中,平穩得像是在陸地上飛馳,不見一絲顛簸。
南柚捧著一卷書,在裡艙的搖椅上躺著,狻猊和荼鼠在外麵玩鬨,孚祗坐在一邊,手裡也拿著一本晦澀難懂的古籍,安靜得就連翻動書頁的聲音也不曾發出。
自從穆祀走後,南柚就一直處於遊神狀態,腦子裡七零八落的什麼念頭都有。
怎麼跟星主說,怎麼委婉地拒絕天族的聯姻。
以及。
怎麼讓他們認同和接受孚祗。
那麼多的怎麼在她腦子裡打著轉,每一個都令人無比頭疼。
她的異樣太過明顯,其他人尚能察覺,更遑論平日她稍蹙一下眉就能發現不對的孚祗。
再一次出神後,南柚將手中的書丟到一邊的小桌上,不輕不重“啪”的一聲,成功讓少年抬起了頭。
此情此景。
何其熟悉。
孚祗起身,看著她翻身拉被,將自己裹成一個拱起的半圓,隻露出一個毛絨絨的黑色發頂,睫毛輕垂,他拉了把藤椅,在寬大的躺椅邊坐下來。
“姑娘。”他淺聲喚。
南柚掀開被子,坐起來,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道:“孚祗你煩死了,你到底是來安慰我的還是氣我的?“
“天天姑娘姑娘,你再叫一聲,姑娘都要嫁人了。”
如此近的距離,南柚能夠在他黑色的眼眸中,尋到自己縮小了的身影,張牙舞爪的,還帶著一種黏黏糊糊的撒嬌意味。
孚祗的身上,常年帶著十分好聞的草木清香,是那種春日初雨後茉莉枝葉上安撫人心的味道。
小小的姑娘身子很軟,頭發散開了,披在肩頭,後脊,黑發白裙,很漂亮,令人挪不開眼。
孚祗突然輕輕地扼住她的手腕,抱了她一下。
“姑娘不必為臣覺得為難。”
南柚的笑,還未顯露出來,就被這麼一句話給擊碎了。
她伸出兩顆尖尖的牙齒,隔著一層衣物,咬在少年瘦削的肩頭,含糊不清地道:“做什麼做什麼,這麼快就開始推脫責任了?”
“孚小祗,你還有沒有一點擔當,我都還沒說退縮二字,你就開始勸我了。”
“你煩死了!”
誠然,她的聲音是氣急敗壞的,但咬下來的力道卻不重,說是咬,其實就是隔著一層布料,銜著一層皮肉,不痛不癢的。
他伸出手掌,在小姑娘纖細的後背上輕撫了兩下。
才嚷著說他煩得不行的人頓時歇了音,很配合地往他懷裡靠了靠,小小的下巴嗑在他左邊的肩骨上。
像一隻被順了毛的貓。
好哄得很。
孚祗沒忍住,唇往上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