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2 / 2)

逃婚之後 玄箋 9444 字 7個月前

在她的想象裡,鬱清棠應該有一張冷漠倨傲的臉,氣質上就和彆人大不相同,自帶光環在人群裡一眼就能被看見。

這樣的想象,在她真的見到鬱清棠本人時被打破。

那是大一下學期,剛開學不久,首都的隆冬未散,樹葉凋敝,空氣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溫知寒和室友從實驗室出來,去食堂吃飯,在打飯窗口排隊時,室友目光掃過一個方向,忽然拍了拍站在前麵的溫知寒的肩膀,笑道:“知寒,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數學係的學神長什麼樣嗎?喏,她在那兒,你要不要認識一下?”

溫知寒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紅燒肉的窗口排著大概有五六位同學,溫知寒視線轉過一圈,定格在一位身量清瘦的女生身上。

黑色及膝風衣黑色的高領毛衣,還有黑色的牛仔褲,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點綴是竹青色的圍巾,烏黑長發彆在耳後,露出晶瑩的耳廓,氣質很淡,融在人群中十分不起眼。若不是室友提醒,溫知寒絕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就是她?”溫知寒聽到了自己不敢相信的質疑聲。

“是她。”室友說,“我之前見過她,保證沒騙你。”

室友笑了笑:“長得確實挺漂亮的,你可以等她待會轉過來。”

溫知寒的大學時代同性婚姻尚未合法,但已經數次提案討論,民間彩虹旗到處飄揚,可以說通過隻是時間問題。大學裡思潮開放,不少人的性取向都是公開的,室友知道她性取向是女,鏡片後透出來的笑意有些曖.昧。

溫知寒輕聲警告:“彆亂說。”

她再次看了眼背對著她的鬱清棠,刷卡買了飯。

挺巧的,她們倆打好飯菜坐到清靜的角落,方便討論剛才的實驗結論,耳畔傳來腳步聲,鬱清棠在她們隔壁桌落座。

一個人。

麵前是一葷一素一湯。

鬱清棠把遮住小半張臉的竹青色圍巾不緊不慢地一圈一圈解下來,放在旁邊的椅子裡,低頭安靜地喝了一口湯。

溫知寒偷偷地用餘光打量她。

異常蒼白剔透的一張臉,唯有薄唇透出淡淡的一抹血色,五官清淡卻精致。

給人的感覺很冷,那種冷不是她以為的倨傲冷漠的恃才放曠,而是凡事漠不關心的平靜和無動於衷。

“你好,請問你是鬱清棠嗎?”溫知寒在她快吃完時,鼓起勇氣開了口。

鬱清棠手裡的勺子頓了頓,慢慢地抬起眼簾。

溫知寒才發現她有雙很深的雙眼皮,黑眸幽邃漂亮,美得如同月色。

“嗯。”鬱清棠嗓音清冷,聲線也比常人低。

又淡漠垂下眼去,沒有把這段突如其來的插曲當回事。

溫知寒略微訕訕,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室友看不下去,主動介紹道:“我們倆是物理係的,和你同級,我叫舒媛,她叫溫知寒,知君仙骨無寒暑的知寒。很高興認識你。”

室友快被溫知寒的眼刀殺死。

鬱清棠這次連頭也沒抬。

“嗯。”

回宿舍的路上,舒媛和溫知寒說:“學神是不是瞧不起我們?也不回咱一句‘我也是’。”

溫知寒腦海裡縈繞著鬱清棠端起餐盤離桌孤清的背影,本能地輕聲反駁:“彆亂說。”

舒媛誇張地拖長音“噢”了一聲,笑道:“你還說不喜歡,我看你是一見鐘情吧?嘖嘖,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我要是喜歡女的我也喜歡學神,這種高嶺之花摘起來最有意思了。”

溫知寒心不在焉,沒有否認。

糾結是不是一見鐘情沒有任何意義。

鬱清棠沒有朋友,溫知寒想做她的朋友。

鬱清棠的時間表十分固定,宿舍、教室、食堂、圖書館四點一線,溫知寒花了一個學期摸清她早出晚歸宿舍樓的時間,她在圖書館習慣自習的樓層和位置,接著就是製造各種各樣的偶遇。

她又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從鬱清棠那裡拿到了她的微信號,交換了聯係方式。

此後再沒有進展。

鬱清棠的生活裡隻有學習,沒有其他。

她並不拒人於千裡之外,沒有那種具有攻擊性的鋒芒和銳利,但就是讓人在麵對她永遠波瀾不驚的眼神時說不出多餘的話。像一攤會呼吸的死水,除了本能的活著,沒有更多的生命力。

唯一談不上愛好的愛好就是逛畫展。

她喜歡畫,但對畫家沒有明顯的偏好,問起她喜歡的畫家,她隻回答沒有。溫知寒好不容易知道她喜歡一個叫程默的畫家,搜集了很多關於程默的資料,對方畢業於巴黎美院,年紀大概和她們差不多,她的成名作是抽象畫《賽爾烏斯》,完成於大學時代,此後創作的“十字”係列油畫,更是成為展廳的寵兒,拍賣驕子。

溫知寒藝術細胞全無,為了能和她有共同話題,強迫自己讀了很多關於藝術審美的書籍,並請教了這方麵的專家,讓他點評程默的畫,自己再記下來,熟背。

在一次畫展,溫知寒滿心要給鬱清棠介紹程默這個人,剛說了一句便被鬱清棠打斷,她眼簾半垂,隻望著麵前掛著的那副油畫,淡道:“我不感興趣。”

溫知寒還動用了一些家裡的關係,從彆人那裡高價買來一副程默的畫送給她,也被鬱清棠婉拒了。

最讓溫知寒詫異的是,她明明成績優異,老師建議她出國讀博,她連offer都收到了,卻在碩士畢業後返回泗城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師。

溫知寒沒有瞧不起老師這個職業,但她想:鬱清棠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

她本可以轟轟烈烈,為什麼沒有任何怨言地歸於平淡。

她真的沒有怨言嗎?

走廊裡漸漸熱鬨起來,辦公室穿梭來去著來交作業的學生。

七班的數學課代表把作業本交給鬱清棠,彙報今天有兩個人沒交作業,名字用便簽紙貼在最上麵自己的作業本上了。鬱清棠點點頭,沒什麼情緒地說:“辛苦了。”

學生有點怕她,忙道:“不辛苦。”

她看了看鬱清棠對麵正看過來的溫知寒,問好道:“溫老師。”

溫知寒也朝她溫和地點頭。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微微上揚的清潤柔和嗓音:“連雅冰。”

名叫連雅冰的數學課代表扭了一下頭,看見坐在斜對麵電腦後麵,剛露出臉的程湛兮,驚喜道:“程老師!”她說,“你也在這裡啊?”

程湛兮佯怒道:“彆拿體育老師不當老師,你們數學還是我教的呢。”[注]

連雅冰沒忍住:“哈哈哈哈。”

她看了看班主任肅淡的臉,又趕緊把笑憋住,十分辛苦。

程湛兮從抽屜裡摸出一顆巧克力,笑道:“來,給你的。”

連雅冰接過巧克力,開開心心地回教室了。

程湛兮又摸出一顆球形巧克力,拉開凳子起身,放到鬱清棠麵前的桌子上,認真嚴肅道:“鬱老師,這是給你的出場費,請務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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