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棠:“不是,去肖情家。”
程湛兮在腦海裡搜索了一會兒,唔聲,道:“她家好像不是市裡的?”肖情是住宿生,一中大部分住校生都是家不在本地的,泗城的行政區劃裡有不少縣鄉鎮村,從鄉鎮考上來的學生不在少數,而這些出身較為貧苦的學生平時亦格外刻苦。
鬱清棠說:“是白水鄉的,我明早坐汽車去。”頓了頓,她補充道,“也是單親家庭,她跟爸爸過。”
程湛兮沒做思考:“我陪你一起去?”
鬱清棠照例問她有沒有彆的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後,順其自然地應了。
程湛兮笑道:“本來我還想明天帶你出門,去我先前去過的那個村子散心,沒想到又被其他的事捷足先登了。你下周有空嗎?”
鬱清棠說:“要回外婆家。”
程湛兮道:“那就下下周,可以麼?”
鬱清棠想了想似乎沒什麼事,點頭道:“可以。”
程湛兮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回去了。”鬱清棠製止了程湛兮要送她到2101的舉動,程湛兮便在自家門口目送她,看著她進了家門。
鬱清棠在屋子裡忙了會兒,忽然站定在原地,蹙起眉頭:她似乎沒有答應過要和程湛兮去那個小村子?
鬱清棠:“……”
算了,就當她陪自己家訪的回報,禮尚往來。
白水鄉,隸屬泗城市江寧縣,把整個泗城的行政區劃地圖攤開,白水鄉位於泗城的東南角,依山帶水,土壤肥沃,以農耕為主,是本省最主要的糧倉之一。
程湛兮從鬱清棠那兒要來了具體地址,輸入地圖導航,東繞西繞,顯示抵達需要四個小時,也就是說她們明早坐車過去,回來至少也得是晚上了。
程湛兮再察看周邊的地理環境,想了想,把自己的旅行背包拿了出來,往裡麵裝水和食物,常用的藥物譬如暈車藥,充電寶、充電線、驅蚊花露水……等等,最後放進了一份紙質地圖。
程湛兮常常出門,寫生或旅遊,其中不乏沒有信號覆蓋的地方,有每到一個新地方都買一份紙質地圖的習慣。
周日清早六點。
程湛兮準時打開了2102的門,鬱清棠也剛好從對麵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麵,皆是一愣。
鬱清棠愣的是程湛兮打扮得跟個背包客一樣,紅色的衝鋒衣,黑色褲子,純黑登山鞋,背上的包鼓囊囊的,一副要出門探險的模樣。
程湛兮愣的是鬱清棠什麼都沒帶,風衣長褲,兩手空空,連個挎包都不背。
程湛兮不由地想:鬱老師出過遠門麼?
鬱清棠則懷疑地想:我是不是該回去拿點東西?
短暫的驚愕過後,兩人收回視線,麵上皆不動聲色地打招呼。
“鬱老師早上好。”
“程老師早。”
鬱清棠不動聲色掃了眼她背上的包,看向麵前上升的電梯數字。
要不她回去拿瓶水?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徘徊,一直到電梯上來。
程湛兮低頭看見鬱清棠的帆布鞋,斟酌著開了口:“鬱老師,你有彆的鞋嗎?最好換雙合腳的運動鞋,我們要去的地方有一段比較長的路,需要步行。”
如果是程湛兮自己就算了,但鬱清棠一看就是四肢不勤缺乏鍛煉的人,假如那邊路況不好,有一雙舒適的鞋,對她來說很重要,否則她會很辛苦。
鬱清棠默了默,說:“有,我回去換。”
電梯打開,又緩緩合上,停在了21樓。
鬱清棠重新打開2101的門,程湛兮站在門口替她挑鞋,不緊不慢地溫和出聲:
“選透氣性好一點的,輕一點的,鞋頭寬鬆……鞋麵柔軟,裡邊麵料光滑,鞋底有彈性,但不要太有彈性的……”
鬱清棠默默將隨手拿出來的一雙白色運動鞋放了回去,她咬了咬唇,轉身麵對程湛兮:“你能幫我挑一雙嗎?”
程湛兮欣然道:“好啊。”
她一步跨進了玄關,一雙雙拿出來看,從隻占了一層鞋櫃的運動鞋裡選了一雙淺灰色的,透氣柔軟,有合適後跟,鞋幫不軟不硬。
“就這雙吧。”
“謝謝程老師。”
程湛兮忽然矮了下去,鬱清棠半低的視野裡隻剩下她鼓囊囊的背包,接著她感覺自己的腳踝被握住,輕輕地托了起來,原來的鞋脫下來,腳掌踩進了更為柔軟的鞋底,舒適光滑的麵料包裹著她的腳背。
鬱清棠視線再往下,看到了女人柔軟的發頂,綁起來的長發耳邊調皮垂下一縷,耳廓晶瑩潔白,玄關的光線映得通透若玉。
心跳突然失了控。
程湛兮單膝蹲地,替鬱清棠穿好鞋,靈活地係上鞋帶,方直起腰。
“好了,我們走吧。”
鬱清棠站在原地。
程湛兮回頭,笑道:“怎麼了?”
鬱清棠如夢初醒似的,不著痕跡地吐了口氣,道:“我要不要再帶點什麼?”
程湛兮說:“不用。”
兩人重新出發。
路過一樓前台,前台鹹魚小姐姐看看負重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心裡默默地確定了二位的攻受。
出租車抵達汽車站,天剛蒙蒙亮,汽車站售票員在窗口打哈欠,她撐著下巴,低頭有一搭沒一搭玩桌麵的手機消消樂,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清冷嗓音。
“兩張到江寧縣的票。”
售票員隔著窗口看到是一個穿黑色風衣的年輕女人,墨發幽瞳,長相出眾。
“請出示身份證。”
“兩個人都要嗎?”
“對的。”
鬱清棠朝不遠處等待區藍色座椅裡坐著的程湛兮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身份證。
程湛兮會意,將身份證送過來。
鬱清棠買完票,遞還給她,印了照片的那麵朝上,鬱清棠不經意掃過身份證號碼那欄,看見了幾個數字:19911202。
程湛兮把身份證裝回卡包裡。
鬱清棠沒帶包,身份證直接往衣兜裡放,程湛兮提議道:“要不你先放我這裡吧。”
鬱清棠遲疑幾秒,國徽那邊朝上,遞了過去。
程湛兮識趣地避開有詳細信息的那麵,和自己的身份證放在一起。
汽車在外麵停著,到點發車,這班發車還剩五分鐘,兩人出示車票後,坐在了前排兩座的地方。
程湛兮把包放在腳下,隨口問道:“鬱老師出過遠門嗎?不是坐飛機高鐵去首都念書的那種,是出門旅遊。”
“沒有。”
“什麼時候我帶你出去玩?”程湛兮彎腰從背包裡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塞到鬱清棠手上。
“……再說吧。”
“鬱老師吃早飯了嗎?”
“沒。”
程湛兮從包裡拿出了兩個飯團,笑道:“正好我也沒吃。”
鬱清棠接過頗有分量的飯團,問道:“你自己做的?”
程湛兮賣關子,含笑說:“你吃吃看。”
鬱清棠打開三角飯團,嘗了一口,口感尚溫,大早上沒有店開門,她篤定道:“你做的。”
程湛兮誇張地哇了聲,說:“恭喜你,答對了,這是獎勵。”
她變魔術似的從背後變出了一小瓶養樂多。
鬱清棠:“……”
愉快的周末,從投喂開始。
大巴從汽車站出發,從繁華的新區到古樸的舊城,天邊的太陽漸漸露出了臉。
之後連老城區的青牆黛瓦也看不到了,窗外的風景變成了隱約的青山、低矮的房屋、金黃的農田。
程湛兮從窗外收回視線,看向身旁強忍困意的鬱清棠,腦袋一點一點的,眸光柔軟。
一成不變的風景,搖搖晃晃的車身,最適合補覺。
鬱清棠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將頭抬了起來,腦子裡依舊昏昏沉沉的,強撐著沒有合上眼皮。
一隻手伸過來,落在她的臉側,溫柔托著她的腦袋讓她枕到了肩膀上。
伴隨著輕柔的低語:“睡吧。”
鬱清棠睜開一線縫隙,朦朦朧朧看到程湛兮優越的下頷線條,抵擋不住襲來的困意,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程湛兮繼續看了會兒風景,兩手抱臂,低下頭,呼吸變長,也睡了過去。
大巴車平穩行駛在前往江寧縣的道路上,風景不斷倒退。
鬱清棠在某個呼吸間,忽然清醒了過來。
她看著前麵的椅背,慢慢坐了起來,轉眼卻看到低頭睡覺的程湛兮。
微紅的暖陽投進車廂,勾勒出女人線條分明的側臉,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翕張的紅唇。
冬天乾燥,但她的唇看起來依舊水潤飽滿,呈淡淡桃粉色,像是果凍,軟軟的。
鬱清棠目光盯住她的唇。
她扭頭看了看大巴車上睡得東倒西歪的其他乘客,再看看呼吸均勻綿長、心口輕微起伏的程湛兮,大著膽子將手靠近程湛兮的唇。
指背能感覺到吐出的微灼的氣息,鬱清棠屏住呼吸,小心地繼續往前,食指指腹按在了女人上唇正中的唇珠上。
軟軟彈彈,比她想象的觸感還要好。
她沒敢玩太久,時刻觀察程湛兮的表情,過了會兒便將手收了回來,用紙巾仔細擦去指尖的口紅,紙巾對折疊好裝進風衣口袋裡,放鬆地舒了口氣。
程湛兮兩隻手依舊保持著抱臂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閉著眼睛,唇角輕輕地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