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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之後 玄箋 15297 字 3個月前

程湛兮沒想到自己會被嚇成這樣。

鬼屋後遺症太大, 她總感覺腦後有股陰風,一回頭就會見鬼。放睡衣的衣櫃裡黑黢黢的,她打開以後跳得遠遠的, 讓臥室裡的燈光照進去才敢繼續上前,睡覺關燈就更不敢了, 房間的窗簾密不透光, 影影綽綽地映在瞳孔裡。

一閉上眼睛就是自己說過的童謠《佐子》:“佐知子從小就叫自己佐子好可笑哦, 她很喜歡香蕉卻每次隻能吃半根好可憐哦,佐子去了遠方應該會忘了我吧好寂寞佐子……”

她十指交叉, 抵在身前,緊緊地擰著,最後一句連想都不敢想, 越是不敢想思路就越不可控製地滑過去。

佐子的腿沒了,今晚她要來拿走你的腿。

佐子的腿沒了, 今晚她要來拿走你的腿!

程湛兮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心臟狂跳, 她抱著被子縮在床頭, 手在被子底下感受著自己還存在的雙腿,心有餘悸地抹了把頭上的汗。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拿起手機給鬱清棠發短信求助。

……

鬱清棠看著麵前容色慘白的女人, 她抱著枕頭, 散著栗色長卷發,卻不複先前的明豔大方, 因為驚嚇瞧上去楚楚動人, 又有一絲稚拙的孩子氣。

鬱清棠眼波輕軟, 拿過門邊立式衣架上的大衣,披在了程湛兮身上。

兩分鐘後, 她們倆一起到了對麵的2102。

“有溫水嗎?”鬱清棠問。

程湛兮說:“在廚房。”

鬱清棠去廚房給她倒水,程湛兮跟屁蟲似的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這麼害怕?那還敢答應去鬼屋?

鬱清棠瞧著臉色初步好轉的程湛兮,倒了杯冷熱適中的水給她。

程湛兮還披著她的大衣,兩手捧著溫水慢慢地喝,像個噩夢驚醒被安撫的小孩子。

鬱清棠情不自禁地溫柔摸了摸她的頭發。

程湛兮忽然抬眸,朝她眨了眨眼。

鬱清棠指節微頓,心臟處驀地蔓延出一種說不出的衝動,衝動之上還有一層渴求。

她手分開程湛兮腦後的發絲,指尖梳進去,一點一點地托住她的後頸,指腹接觸到溫暖的肌膚,緩緩地在上麵走著。

她想……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麼,隻是循著本能觸碰著她,好似一個行走在沙漠的旅人,節省著僅有的水源,一點一滴滋潤乾涸的喉嚨。

程湛兮喝完水把水杯放下,主動抱住了她。

鬱清棠的指尖還落在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抬起來環住女人纖細的腰肢。

這樣看起來這個擁抱不像是程湛兮主導,而更像是鬱清棠掌控的。她完完整整地將程湛兮擁進了懷裡,那種焦灼的渴求暫時得到了緩解。她的五指改為梳理著程湛兮後背的長發,動作輕柔,這讓她覺得很舒適。

不僅是相擁帶來的身體上的舒適,還有心靈上的安寧,以至於她忽略了心裡的那一絲貪婪的不滿足。

她希望這一刻可以長久,永永遠遠。

有她,有程湛兮。

她就著這樣的姿勢用涼滑的下巴蹭了蹭程湛兮的耳頸,程湛兮沒防備,笑著縮了一下,說:“癢……”聲音細細柔柔,又軟又甜,打翻了蜜罐似的一路甜到人心裡。

鬱清棠又蹭了她一下。

程湛兮沒有那麼怕癢,但是在這樣絨絨的夜晚,她全副身心為懷裡的女人深深悸動,每個細胞都在為她而癢,於是她一邊笑一邊躲,配合著她的觸碰。

兩人在廚房溫情脈脈地玩鬨,程湛兮忽然感覺柔軟的觸感擦過自己的耳廓,她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繼續。

過了一會兒,鬱清棠大概是累了,放開了她。

程湛兮假裝不經意地看她眼睛,鬱清棠垂了一下眼簾,才神情自若地抬眸和她對視,淺聲道:“去客廳麼?”

程湛兮笑,尾音上揚道:“好啊。”

兩人前後腳回到客廳,鬱清棠打開了電視機。

鬱清棠拿著遙控器,沒意識到自己跟在家沒區彆,神情自然地問道:“想看什麼?”

程湛兮坐在沙發裡,客廳的空調溫度上來了,她脫了大衣,隻在腿上搭了條薄毯,說:“都行。”

鬱清棠轉過來看著她,平靜道:“《午夜凶鈴》?”

程湛兮和她足足對視了三秒鐘,遲鈍地眨了下睫毛,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

程湛兮張了張嘴,幾秒鐘後,一陣嗚咽從她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茶幾的紙巾盒裡抽出兩張紙巾,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控製不住地哽咽出聲。

“嗚嗚嗚……”

程湛兮哭了,被嚇哭的。

鬱清棠怔愣在原地,手足無措了一會兒,記起來自己是嚇哭她的罪魁禍首,既懊惱又自責,旋即湧上來的心疼的感覺蓋過了一切,她忙上前坐到她身邊,學著電視裡男主安慰女主將她摟進了懷裡,輕輕地撫著她的背。

她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我錯了,不哭好不好?”

“嗚嗚嗚嗚……”程湛兮一邊抽泣一邊控訴道,“你為什麼要提這個。”

鬱清棠梗住。

她嘴唇微張,卻不知道要說什麼。難道說她隻想逗逗她,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

鬱清棠更加溫柔地用耳朵蹭了蹭她的臉頰,說:“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程湛兮:“不行!”

鬱清棠:“?”

程湛兮哭成這樣也不耽誤她理智在線,抽抽噎噎地說:“我喜歡被你嚇唬嗚嗚嗚……”

鬱清棠:“……”

她哭笑不得,最終還是彎出了一個笑容,輕柔地拍著女人顫抖的背。

程湛兮伏在她肩頭哭了會兒,覺得自己未免太過丟人,還沒追到人呢,就讓她見到自己這一麵。她不認為這麵不好,怕鬼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就是覺得臉上掛不住,在喜歡的人麵前總是想注意形象的。

程湛兮按著眼睛上的紙巾,從鬱清棠肩膀上抬起頭,閉著眼睛,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平時一樣正常,說:“你先忙你的事吧,我歇會兒就好了。”

鬱清棠沒有事情忙,即便有事,在看到這樣的程湛兮以後也忘到了九霄雲外。

她並不是完人,她有害怕的東西,恐懼的事物,會在鬼屋回來後聽到自己提起恐怖片的名字嚇得直接哭出來,可愛又可憐。鬱清棠油然而生了一種保護欲,想憐惜她,想把自己心尖上最柔軟的紅全無保留地交給她。

程湛兮看不見,但她能感覺麵前的光線一暗,鬱清棠靠近了她,接著她的臉頰被兩隻手捧起,女人溫涼的指腹動作輕柔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鬱清棠俯身過去,閉上眼睛,在程湛兮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程湛兮愣住了。

鬱清棠再次擁她入懷,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程湛兮鬆開手,眼睛上的紙巾掉了下來,反手抱緊了她。

……

“《Friends》可以嗎?”鬱清棠拿著遙控器,站在電視機屏幕前。

程湛兮眼圈泛著不易察覺的紅,抱著毯子點了點頭。

鬱清棠選中第一季第一集,按下播放後中止,跟隨程湛兮的指示把她家的零食飲料翻出來,放到茶幾上,最後程湛兮掀開毯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鬱清棠坐了進去,程湛兮放下薄毯,掖了掖毯角。

鬱清棠拿起遙控器,正式播放。

《Friends》中文譯名《老友記》,和《午夜凶鈴》一樣,也是一部鬱清棠有所耳聞的影視劇,十分出名,隻是她沒有興趣去看,她唯一的愛好,更確切地說是唯一專注的,隻有學習一件事,與世隔絕。

在京華大學讀書時,她那幾個室友忙歸忙,還是會看看和影視,抽空買買專輯,以作高壓學習的排遣。唯有鬱清棠圖書館、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獨來獨往,耳朵裡塞著的耳機唱到哪聽到哪,過著無情無欲的人生。

鬱清棠看著眼前的美劇,手上乾脆利落撕開牛肉乾包裝的鋸齒。

程湛兮在旁邊捧場地用力鼓掌:“哇,好厲害。”場麵十分之浮誇。

“……”鬱清棠把牛肉乾塞進她嘴裡,堵住了她的嘴,程湛兮笑彎了眼睛。

鬱清棠也笑了。

她把程湛兮嘴裡的牛肉乾拿出來,就著她的手讓她咬了一口,之後替她拿著。

她體會到了程湛兮投喂她的樂趣。

天氣冷,空調溫度維持在26°,兩人腿都長,穿的長睡褲,就這麼蜷在毯子裡,很快不住冒熱氣。程湛兮怕熱,又不想這麼主動錯失蓋一條毯子的機會,她的腿便時不時裝作不經意動動,散一散蒸騰的熱氣。

鬱清棠卻是規矩,一動也不動,安生看電視。

某個瞬間,程湛兮的腳觸碰到一抹冰涼,讓她好受了許多。她挨著貼過去,後知後覺是鬱清棠光滑微涼的腳背。她不動聲色偏頭瞧了瞧,鬱清棠身前放著拆開了的蝦條袋,她執起一根,正往嘴裡送,不見異樣。

程湛兮一點一點蹭過去,前腳掌抵住她的腳背,暖的沁入涼的,那涼意也熱起來,像升溫的水。

鬱清棠手裡拿著蝦條,很久沒有喂到嘴裡。

程湛兮反過來,用同樣光滑的腳背去挨著她,來回磨蹭,非但沒能降溫,反倒讓那鍋溫水越發熱起來。

鬱清棠慢慢地將手抬起來,蝦條吃進嘴裡食不知味。

潮潮的,熱熱的。

程湛兮腳背碰了碰女人精致纖細的腳踝。

鬱清棠往裡縮了縮。

程湛兮便拿捏住了其中的分寸,退回原地,繼續糾纏。

電視劇放了兩三集,垃圾桶裡多了不少零食包裝袋。程湛兮上下眼皮打架,腦袋枕著鬱清棠的肩膀昏昏欲睡。

她知道鬱清棠公主抱不了她,所以自覺地提出想回房睡覺。

鬱清棠把電視機靜音,問道:“還怕嗎?”

程湛兮說:“怕。”她看著鬱清棠道,“你能不能陪我睡,或者等我睡著了再走。”

鬱清棠不出意外地選擇了第二條。

第一條在目前階段是不可能的,程湛兮隻是提出來賭一個萬一罷了。

鬱清棠第一次進程湛兮的臥室,裡邊和她臥室的格局幾乎相同,加了一把橘色單人沙發,一盞落地燈,沙發前放著白色的小茶幾,可以想象她坐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夜景的樣子。

她是個活得隨心所欲,也很有生活情調的人,和她在一起的人不由自主地便會受到感染,覺得生命和生活都是如此值得熱愛。

鬱清棠從窗前收回目光,回頭看見和臥室相對的另一扇緊閉的房門,門上掛著個深色木牌,木牌應該是背麵,什麼字都沒有。

程湛兮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走過去將木牌翻了過來,長方形木牌上寫著:請勿打擾。

“這是我的畫室。”程湛兮介紹道,“因為我畫畫喜歡安靜,有人的話會影響我,所以在門上掛了牌子。這個房子暫時沒彆人進來,但還是保留了之前的習慣。”

鬱清棠在等程湛兮的邀請,話說到這裡,主人帶客人參觀一下畫室是合情合理的發展,何況她們這樣的關係。

但程湛兮隻是笑了笑,說:“下次有空帶你看看。”

鬱清棠“嗯”了聲,心情卻是不受控製地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