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棠看了程湛兮一眼,被她料中了。
程湛兮說:“兩個菜一個飯,加上粥,一共三十四。”
肖情默默在心裡記下。
越是貧困家庭出來的孩子,自尊心越強。鬱清棠聲音平淡,眼神卻溫柔,道:“等你爸爸病好了,我會出個賬單給你,現在不用想這些,以後慢慢還就是了。”
肖情點點頭,接過鬱清棠拆開的一次性筷子,在桌邊坐下,低頭扒飯。
程湛兮把病床搖起來,粥放到架起來的桌板,喂肖春金喝粥。
鬱清棠見狀蹙了蹙眉,淡道:“我來吧。”
鬱清棠握住了程湛兮的手,指尖碰到了勺柄。
程湛兮不肯:“我來。”
肖春金:“……”
肖情慌忙把嘴裡的飯咽下去,出聲道:“我來吧。”
程湛兮和鬱清棠無聲對視了幾秒,同時放開了手。
鬱清棠清了清嗓子,對肖情道:“粥有點燙,你先吃完飯,再喂也不遲。”
肖情:“知道。”
病房裡沒什麼需要幫忙的,程湛兮也清了清嗓子:“那我們就……”
肖情會意:“兩位老師去忙自己的事吧。”
鬱清棠神情不自在地偏頭,看向病房雪白的牆壁。
程湛兮拿過鬱清棠的包,另一隻手牽起鬱清棠,說:“有事給我們打電話,號碼貼在床頭櫃上了。”
肖情一直送她們到電梯口。
夜深了,等電梯的隻有她們兩個人,程湛兮悄悄挨過去,薄唇親了下鬱清棠涼滑的臉頰。
鬱清棠心臟重重跳了跳,垂下眼眸。和女人牽在一起的指節不自覺地收緊,握壓傳遞給了程湛兮,程湛兮更緊地回握她。
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程湛兮慢慢地轉了過去,低垂的視線裡恰好裝進程湛兮飽滿的……嗯。
鬱清棠目光定格,喉嚨滑動。
越來越近……
就在兩人要擁抱在一起的時候,耳畔傳來電梯門打開的聲音。
兩人觸電般分開,電梯裡走出來一男一女兩位病人家屬,從兩人身旁路過。
鬱清棠不自然地抬指勾勾耳發。
程湛兮牽著她走進電梯,電梯門在麵前緩緩合攏,不留下任何縫隙。程湛兮傾身將她抱住,冬天的衣服厚,擁抱很難切身感受彼此的體溫,但程湛兮的臉貼著她的臉頰,在她耳旁輕輕地均勻呼吸著。
程湛兮比鬱清棠高出小半個頭,下巴枕著她的肩膀,雙臂圈在她的腰後,這樣的擁抱姿勢像一隻大型狗狗,充滿了依賴。
鬱清棠享受她的依賴。
三樓的時間一晃而過,電梯打開的前一秒,鬱清棠摸了摸程湛兮白巧的耳朵,指尖不易察覺地停留了半秒。
上次在視頻裡她就想這麼做了,還想捏一捏,用唇瓣去含,牙齒細細地噬咬,一口一口地將她拆吃入腹。
鬱清棠眸色深暗,快得一閃而過。
醫院附近找了家連鎖酒店,前台開房的時候程湛兮看了眼身旁的鬱清棠,心念一動,試探性地對前台道:“一間大床房。”
鬱清棠眸心微震,嘴皮子動了動,沒有開口。
前台驗過兩人身份證,連同房卡一並遞了過來,薄薄的磁性卡片,一張,印著房間號:304。
程湛兮捏在手裡,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在縣城賓館的房間,程湛兮當然不會對鬱清棠做什麼,她們之間正式的第一次,程湛兮想要一些儀式感,不會這麼隨便。但同床共枕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睡前她能看到鬱清棠的樣子,醒來後睜眼第一個看到的也是她。
明明前不久在醫院病房也一起睡過,明明不是毫無感情經驗,程湛兮攥著這房卡,卻感覺自己像個剛談戀愛的毛頭小子,抑製不住滿心的歡喜。
喻見星要是在這裡,一定會說見了鬼了。
鬼?
程湛兮燦爛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再次綻放開來。
鬼怎麼了?鬼要是敢阻攔她談戀愛,她現在就改名鐘馗!
鬱清棠餘光看到程湛兮幾乎咧到後耳根的唇角,不由抿唇,也微微笑了。
兩個人來到304門前,程湛兮把鬱清棠的肩膀轉過來,兩隻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柔和,目光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眉眼彎彎。
鬱清棠羞惱地小聲道:“開門。”
程湛兮如夢初醒:“哦哦,開門,開門。嗯?我房卡呢?”
鬱清棠無奈,從她手上把房卡抽出來,“滴”一聲,打開了房門。
程湛兮低頭看自己的手,恍然:“啊。”
門裡伸出一隻白淨修長的手,攫住她的手腕,將她帶了進去,嘭的帶上了門。
程湛兮站在門口,鬱清棠進了衛生間,裡麵傳來水龍頭放水的汩汩聲音。
程湛兮麵前是一張2*1.8的大床,躺兩個人綽綽有餘,程湛兮唇角又開始往上翹。
她先坐上去,試了試軟硬度,其實酒店的床質量就那樣,但程湛兮依然興致勃勃,坐下去彈起來,玩了一會兒,才走到桌前,把帶來的背包打開,拿一次性的貼身衣物。
鬱清棠兩隻手撐在洗手台邊緣,臉上掛滿了水珠,卻掩飾不住她唇角揚起的笑容。
原來程湛兮也有冒傻氣的時候,而且傻得那麼可愛。
明明房卡在手上還到處找,還啊。
怎麼會有這樣可愛的人?!
鬱清棠越笑越厲害,到後來必須要用拳頭抵住自己的嘴唇,才能克製住不發出聲音。
衛生間水聲響了很久。
程湛兮不放心地過來敲門:“鬱清棠?”
鬱清棠一秒收斂笑容,正色回答道:“怎麼了?”
“沒事,你在裡麵就行。”
“就出來了。”鬱清棠關了水龍頭,對著鏡子拍了拍自己的臉,輕呼了一口氣,拉開門走了出來。
程湛兮背對衛生間的方向在拉窗簾,鬱清棠路過電視機前的桌子,餘光掃到一個物件兒,腳步微頓。
那是兩條整齊疊在一起的一次性內褲。
鬱清棠耳根一熱。
她既害羞又想看,沒忍住多看了兩眼,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摸。
正在這時,程湛兮轉過了身,鬱清棠觸電般縮手,心跳如鼓,她隻看到程湛兮嘴唇張合,一時間耳朵嗡嗡,竟聽不到她說什麼。
好在她會讀唇,神情自若地答道:“你先洗吧。”
程湛兮說好,走過來拿起上麵的那條內褲進了浴室。
鬱清棠看著麵前僅剩的一條,內心湧起淡淡的惋惜。
竟然帶進去了……
鬱清棠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立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神智恢複清明,驅逐腦海裡下流的念頭。
她把關上的窗戶重新打開,吹了會兒風,總算把發燒的臉溫度降了下來。
隻要和程湛兮共處一室,她就開始變得不正常,說明她更喜歡程湛兮了嗎?喜歡也太要人命了吧。
鬱清棠逐漸清晰地品嘗到了愛情的滋味,那是一種心臟充盈,滿到裝不下的感覺,越回味越甘甜,比最烈的酒還要上頭。
程湛兮一出來,就見到鬱清棠通紅的臉,耳朵、雪頸,無一幸免。
程湛兮心臟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她喝醉酒了?
但是這樣的場景曾經出現過一次,那是在她收拾完那群混混,換好衣服和鬱清棠一起去學校的時候,兩人不知道說到什麼,鬱清棠突然臉色爆紅,程湛兮以為她發燒,鬱清棠惱羞成怒最後岔了氣。所以程湛兮頭腦理智地排除了醉酒的選項,一步一步走過來,捧起了鬱清棠的臉頰,讓她抬頭看著自己。
鬱清棠眸子裡好像暈了兩汪春水,眼尾的淚痣成了奪人的鉤子,勾著她的魂。
程湛兮的嗓音不自覺地啞了下來:“怎麼了?”
程湛兮剛洗過澡,她用的是從家裡帶的小瓶沐浴露,玫瑰牛奶味,又香又滑。
鬱清棠腦子有點不清醒了,她心想:滑也是可以聞出來的麼?
鬱清棠臉越來越紅,呼在程湛兮捧著她臉頰的手指上的鼻息溫度越來越高,紅唇不自知地微啟,露出柔亮濕潤的內裡。
屋子裡像是個大火爐,不斷有人往爐子底下添著柴火。
程湛兮剛洗過澡的身體出了一身的汗。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想做什麼,但鬱清棠未必知道,她眼睛裡是迷戀,癡纏,而不是情.欲。就算是,程湛兮也不能在這種地方和她做。
鬱清棠完全是無意識地勾引,不知道對麵前的人吸引力有多大。程湛兮眼神克製,白淨指尖滑過她下巴,捏了捏,想借此讓她清醒。
鬱清棠沒清醒,不知道是痛還是不痛,她秀眉微蹙,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嗯……”
程湛兮深吸了一口氣,趕在自己理智崩潰之前鬆開手,退到安全距離之外,偏頭看向房間的牆壁,聲音低啞道:“該你洗澡了。”
鬱清棠墨玉眸子一點一點變得清澈,不再有惑人心智的妖嬈水霧,她站了起來,發現自己腿有點軟,身形不穩地晃了下,程湛兮及時托住她的手臂,鬱清棠半邊身子靠在她懷裡,軟玉溫香,馥鬱沉醉。
像是乾柴上濺了一點火星,隨時要擦燃火焰,程湛兮身體頓時一僵。
鬱清棠扶著她的肩膀站穩了,抬腿進了浴室。
火種遠離,火星子還在一明一滅,程湛兮站在原地,曲了曲修長指節。
程湛兮舔了舔乾燥的唇瓣,把床頭櫃擺著的礦泉水瓶蓋擰開,一口氣喝了小半瓶,冰涼的水滑進喉嚨,讓躁動的內心和身體同時平複。
程湛兮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早知道她就……
她就什麼?不開大床房?大床房和標間有區彆嗎?她們倆不可能分開住。
程湛兮想著想著,笑了出來。
她把礦泉水瓶蓋擰緊,放回原位,兩隻手枕在腦後,長腿伸展,舒適地躺在了床上,等鬱清棠出來,她們倆蓋著棉被純聊天。
溫知寒發給她的消息裡說鬱清棠認為自己配不上她,程湛兮隱約察覺到她的自卑,但是從未想過這是她不接受自己的主要原因。既然知道了症結,就可以對症下藥了。
忽然之間,她視線儘頭掃到一角白色布料。
程湛兮眯了眯眼坐起來,看清那東西是什麼,臉色頓時變了。
——鬱清棠把內褲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