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的薑撞奶。”服務員把兩份甜品一起端上來,分彆擺在程湛兮和鬱清棠麵前。
程湛兮拿了兩個小勺子,遞給鬱清棠一個,笑道:“上次你請我吃驢肉火燒,今天我請你吃甜品,這個很好吃的,你嘗嘗就知道了。”
鬱清棠接過小瓷勺,程湛兮已經舀了一勺送進嘴裡,神情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鬱清棠:“……”
為什麼看她吃東西很有食欲的樣子?
鬱清棠折起袖口,小心地舀了半勺薑白色的牛奶凍,慢慢地送進口中。
口感滑嫩,入口即化,薑汁混著鮮奶的濃鬱香味,霸道地在舌尖化開,鮮香爽口。
她幾乎不碰甜品,這種味道對她來說陌生極了,同時記憶深處翻湧起久違的熟悉感,讓她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
炎炎夏日,天頂的太陽亮得看不見邊緣,知了在樹上沒完沒了地叫著,陽光從繁茂的枝葉間投下斑駁的樹影。
兩個女孩麵對麵站在樹下,其中一個女孩從懷裡拿出小心護了一路的白瓷盅,遞給瘦弱的另一個女孩,尚且稚嫩的童聲軟軟地道:“這是我奶奶做的薑撞奶,說可以防中暑,給你吃。”
程湛兮想到這幅場麵,不由得怦然心動,情不自禁地微微翹起唇角。
鬱清棠眼神裡閃過一絲莫名,程體檢報告似乎走神了?
但她沒有喚醒她,等著她自己醒過來。
程湛兮回到現實,便看到鬱清棠一副放任縱容的表情,心口滋生出蜜糖般的甜意。
她輕聲回答:“有的。”
鬱清棠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忽略她麵前這位體育老師的異常,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我有話和你說。”
現在是下課時間,學生在走廊裡的打鬨嬉笑聲傳過來,老師們在辦公室聊得熱火朝天,一切都表示這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這會兒眾目睽睽兩個人一塊出去又顯得引人注目,所以程湛兮回了自己的位置,她的辦公桌在鬱清棠左手邊,直線距離不到兩米,她坐在座位上,能夠清晰地觀察到鬱清棠的表情,還是和平時一樣淡漠。
越是這樣,就越顯得欲蓋彌彰。
程湛兮配合她的演出,把上節課前翻了大半的書重新打開。
她低頭看書,感覺到鬱清棠投過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離開。
下午第三節課的預備鈴響了,大多數老師都出去上課了,還有兩三位停留在辦公室裡,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程老師。”鬱清棠的聲音從側前方響起。
程湛兮抬起頭,溫柔地望過去:“是要出去了嗎?”
鬱清棠問:“去哪兒?”
“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在這兒說就行。”
“這兒?”程湛兮壓低聲音看向辦公室裡的三位電燈泡。
“嗯。”鬱清棠不了解她的心思,搬著椅子坐過來,和程湛兮麵對麵,四目相對。
程湛兮:“……”
這、這這這,鬱老師這麼野的嗎?
鬱清棠:“我主要是……”
程湛兮:沒錯我喜歡你。
鬱清棠:“想向你……”
程湛兮:表白!我知道!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們現在就在一起!
鬱清棠:“……了解上課情況。”
程湛兮笑容凝固在臉上。
鬱清棠:“我們班有幾個男生比較調皮,他們有沒有在課上給你搗亂?”
程湛兮低頭,才注意到鬱清棠膝蓋上放著紙和筆,一副要記小本本的認真工作模樣。
程湛兮表情重新流動,裝作若無其事的口吻回答:“沒有,都很聽話。”
“具體情況呢?”
鬱清棠是個很負責任的新人班主任,程湛兮就差把上課的全過程,學生們的每一個表現都複述給她,鬱清棠拿著小本本一直在記,時不時地抬頭,禮貌專注地傾聽。
離著這麼近的距離,程湛兮不由自主望進她那雙從一開始便吸引到她的眼睛。
一般來說,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的眼珠顏色會越來越淺,小孩子的才像黑葡萄一樣,烏黑水亮,但鬱清棠的瞳仁依舊漆黑,安靜,唯有清冷的月色可以媲美。
程湛兮神情恍惚了一下,腦海深處的記憶裡閃過另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快得讓她抓不住。
……
“謝謝程老師配合我的工作。”公式化的口吻配上疏淡沉靜的聲線,讓程湛兮無論如何也腦補不出來粉紅畫麵。
程湛兮保持微笑道:“不客氣。鬱老師還有彆的事嗎?”
“沒有了。”鬱清棠再次道謝。
“不請我吃個飯?”程湛兮開玩笑道。
鬱清棠微怔,點頭道:“明天中午吧,食堂可以嗎?”
一中的夥食不錯,教師有餐補,老師們都願意在食堂就餐。學校附近也有吃飯的地方,但環境一般,再去遠的地方,就顯得有點隆重了。
鬱清棠雖然沒有感情經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不想做出任何會讓人誤會的舉動。
程湛兮托著紅筆轉了一圈,嘴角噙笑:“可以。”
“嗯。”
鬱清棠禮貌頷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
高一要上晚自習,今晚不是數學,但剛上任的鬱清棠習慣留下來,等晚自習下課再和學生一塊回家,方便處理晚自習的突發事件。她住的房子在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和泗城一中隻隔了一條街,步行隻需要十來分鐘的距離,安全便利。
程湛兮待到下午放學,便從教職工車棚裡把機車騎出來,打道回府。
學校規定機動車行駛在校內速度不得超過20碼,程湛兮戴著頭盔,騎著拉風的白魔鬼在校園內動如龜爬。
收獲了學生一路的注目禮,程湛兮駛出校門,油門轟鳴,隱沒進車流裡,絕塵而去。
校門口的學生望著程湛兮遠去的背影,呆愣了幾秒,旋即炸開了鍋。
“臥槽臥槽臥槽!這車也太帥了!”
“艸艸艸杜卡迪大魔鬼!摩托界的法拉利!騎車內個是賀文鴻嗎?”(注:某校霸的名字)
“你瞎啊,那明明是個女的,還有長頭發。”
“哎,我聽說學校新來了個體育老師,是她吧?”
“沒聽說,快,你給我們講講。”
程湛兮來學校的第一天就在學校出了名,貼吧裡曬出了傍晚放學同學們在校門口拍到的照片——窈窕修長的女人低伏在車背上,銀白色重機車颯遝如流星,和身後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融為一體。
有圖有真相,貼吧瞬間蓋起了高樓。
這張像是懷舊愛情電影的照片更是廣為流傳。
據知情七班同學爆料稱:程老師又美又颯,性格還超級好。
吃瓜學生們紛紛組隊,決定有空一定要去圍觀新來的老師。
程老師正在躋身一中頂流的路上,但她本人並不知情。
程湛兮現在住的是喻見星朋友的房子,離學校有點遠,高峰期開車通勤至少半小時。今天好巧不巧地堵車,她到家天邊最後一絲殘陽被漆黑的天幕吞沒,零星地點綴著幾顆星子。
程湛兮停好車,乘電梯上樓,進門,淘米煮飯,從冰箱裡拿出食材做了兩個菜。
她留學好幾年,廚藝鍛煉得爐火純青,做菜的同時還有閒情逸致精心擺了盤。
對她來說生活是用來享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珍惜,哪怕虛度時光也有它的意義。
喻見星打電話來的時候,程湛兮洗好了澡,坐在書桌前,接起了電話。
“嘛呢?”
“看書。”
“什麼書?”
程湛兮將書翻到封皮,看了眼,淡道:“教育心理學。”
喻見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你要改行了?”
“沒。”程湛兮翻回看的那頁,說,“我不是去當老師了麼,補補課。”
她手邊還放著一摞《運動生理》、《體育心理學》、《運動訓練學》等等,程湛兮本身就是運動達人,玩得瘋的時候還拿了不少證書,曾經隻身跑到熱帶雨林寫生。但畢竟是針對自己的,現在要訓練學生,功課是一定要做的。
“不是吧?你真打算當老師啊?”喻見星在電話那邊難以置信地問。
“我現在是老師。”程湛兮聲音微沉地說。
“……我明白了。”
身為程湛兮的好友,喻見星了解她的性格。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一日為師,她就會一日以老師的責任嚴格要求自己,哪怕她是教體育的,高考不計入總分。和程湛兮當朋友,是一件非常愉快且舒適的事。
喻見星八卦了一番好友的戀情,八字沒一撇,什麼也沒八到,興致缺缺地回去了。
程湛兮看完書,寫了兩頁筆記,去畫室做了繪畫的基本功練習,登錄郵箱查看郵件,下月意大利有個藝術展,老師邀請她一起去,程湛兮和他電話確認了時間。
做完一切後,程湛兮關了燈,合眼睡下。
鬱清棠到家十點左右,冰箱裡有之前買的麵包,她看了眼保質期,還有一天過期,就著保質期還剩兩天的鮮牛奶一口一口地吃了。
她路過客廳牆壁上掛著的《暴風雪》,走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鬱清棠用毛巾包著濕發擦了擦,在臥室的窗戶前發了很長時間的呆,長發半濕,懶得吹,直接枕在枕頭上睡了,睡夢裡不安地皺起眉。
***
從學生那裡打聽到鬱清棠六點五十到七班門口,程湛兮把晨練的時間足足提早了一個小時,六點半就到了學校。
除了班主任,其他老師很少有來這麼早的。
高一年級組辦公室這層走廊都是空空蕩蕩的,程湛兮一隻手拎著兩人份的早餐,另一隻手抱著書,正要踏入辦公室,卻聽到裡麵傳來交談的聲音。
大家就算認識了。
程湛兮看向鬱清棠,鬱清棠在腦海中複習了一遍名字,邁步上前,重新站在了同學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