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瑾的這個小屋子,用簡陋一詞來形容都算是抬舉了。
這屋子從左走到右統共十來步,當中擺著破桌椅,靠牆一個木架和一口水缸,再然後就是一張床了,彆的沒有。
外麵的雨劈裡啪啦砸在屋簷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在整個房中清晰地回蕩著。
陸書瑾有一瞬間腦子是無法思考的,她張了張嘴,直接說道:“睡不了。”
蕭矜看著她,眉毛輕揚。
她又找補兩句,“這床窄小不結實,我睡的時候都吱呀亂晃,撐不住我們二人的重量。”
蕭矜聽聞,動身走到床邊,忽而伸手按在床梆上,用手這麼一晃,這小破木床果然響起了老舊的吱呀聲。他有用手按了按,上下檢查一番,隨後轉頭對陸書瑾說道:“撐得住,床確實老舊了些,但木架結構尚穩,不會那麼容易坍塌。”
陸書瑾有些著急,她咬了咬下唇,說道:“我打地鋪吧,你睡床。”
蕭矜坐在床沿,擰著眉毛看她,“乾嘛,我們還睡不得同一張床了,又不做什麼,還能把床折騰塌了?”
陸書瑾聽到這句話頓時就遭不住了,耳根陡然燃起燙意,紅暈極快地順著脖子爬上臉頰,把耳朵都染得紅透,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解:“這床太過窄小,兩人睡不下。”
這張紅了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變得尤其明顯,再加上她低著頭彆扭的把目光撇在一旁,扭捏的樣子讓蕭矜沒忍住笑出了聲。他平日裡跟一群少年廝混慣了,花樓也沒少去,這會兒起了逗陸書瑾的心思,嘴上沒把門,“擔心什麼,就算我折騰你,也會輕點的。”
陸書瑾的臉簡直像蒸透了的紅薯,她不知道少年之間經常會開這種葷不葷素不素的玩笑,隻震驚蕭矜再不正經怎麼能對她說出這種話,她現在的身份是個男子!
她驚詫地瞪著蕭矜,模樣過於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蕭矜見狀樂得不行,起身去揉了一把她的腦袋,說道:“雨天地上潮,這地上連地墊都沒有你打什麼地鋪?我說睡一起就睡一起,兩個大老爺們扭捏個什麼勁兒。”
她還想說什麼,蕭矜用話堵住,“好了彆廢話,水在何處,我洗漱一下準備休息了。”
她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來了。這房屋比不得舍房,是泥土地,混著雨水踩來踩去顯得有些泥濘,她就算忍得了臟亂打上地鋪,蕭矜也絕不同意。且外麵的雨下得那麼大,再把蕭矜趕出去讓他自個回家,也實在太過狼心狗肺。
思來想去好像也沒了彆的辦法,陸書瑾將憂愁掩在心中,指著水缸道:“沛兒姐給我分了半缸水,洗漱用夠了。”
房中隻有兩個木盆,一個用來洗臉一個用來洗腳,條件簡陋,蕭矜也沒挑剔什麼,那了木盆去裝水。灶房在另一頭,要穿過院子才能燒水,但是雨勢太大,這出一趟必會淋濕了身,蕭矜便直接用涼水洗臉漱口。
陸書瑾則在另一頭鋪床,幸好她今日買了兩床冬被。她將先前收起來的被子拿出來鋪在下麵,然後將兩條冬被鋪在床上,兩人就一人蓋一床,井水不犯河水。
她剛鋪好站起身,蕭矜就洗漱完拖遝著鞋走到她身後,往床上一看頓時笑了,“這是什麼意思?想把我捂死在床上?”
十月的天氣雖然轉涼,但還沒有用到冬被的地步,這樣厚的被子往床上一鋪確實有些誇張。
陸書瑾就道:“沒彆的東西了,若是夜間睡覺不蓋著,定會著涼。”
蕭矜聽聞也沒再說什麼,撒了鞋往床上爬,破舊的老床開始發出哀叫,一副隨時要散架的樣子,陸書瑾看得心驚。
他恍若未聞,問道:“你睡裡麵還是外麵?”
“裡麵吧。”陸書瑾道。
蕭矜就掀開外麵的一床被子鑽了進去。一下雨,這屋子就潮得厲害,連帶著被子也有一種放了許久的那種味道,不過並不難聞,陸書瑾貧窮,買不起那些香噴噴的皂角熏香,用得是非常普通的澡豆,所以被褥本身的味道就比較重。
他出身金貴,還真沒處過這麼窮酸的境地,不過轉念一想陸書瑾天天過這樣的日子都泰然自若,他有什麼可講究的?
如此一想,蕭矜就舒舒坦坦地躺在了床上。
陸書瑾心中忐忑不安,先是清理了桌上的碗筷,再是慢慢騰騰地洗漱,用冰涼的水洗手洗腳,墨跡了好久,眼看著蕭矜閉上眼睛沒了動靜,她才吹熄了燈。
“彆熄燈。”蕭矜突然出聲。
陸書瑾原以為他睡著了呢,這樣冷不丁一開口,她被嚇了一大跳。
蕭矜是之前在舍房有次起夜時,因為房中太黑再加上窄小,又穿著木屐,腳磕在桌邊疼得他嗷一嗓子直接把陸書瑾從夢中驚醒,但又好麵子不肯承認自己眼瞎,愣是說自己夢裡揍人揍得興起才喊出了聲。
後來每次睡覺,不管起不起夜,房中總留著一盞燈。
陸書瑾沒法,又將桌上的燭台點了起來,光線昏暗朦朧。
她走到床尾脫鞋往上爬,蕭矜的身量高,將這張床從頭到尾都占瓷實,她往裡爬的時候一隻手不小心按在了蕭矜的腳踝上,連忙讓開。
“等會兒。”蕭矜支起上本身,腳從被子裡伸出來,往她胳膊上輕輕推了下,“你睡覺不脫衣裳?”
她外褲已經脫了,裡頭還一層,但上衣沒脫,聽了蕭矜的話,她趕忙手腳並用爬進了裡麵的棉被筒,半個身子鑽進去才開始解上衣,說道:“我習慣在床上脫,明早起來穿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