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意思是表示如果她沒能找出蕭矜,連季朔廷都無法保住她。
呂澤的笑頗有一股綿裡藏針的陰險感覺,與賈崔不同,他似乎習慣從彆人的眼睛裡窺探東西,於是陸書瑾低下了頭,並不與他對視,說道:“世子放心,即便不為雲城百姓,為我自己這一條薄命,也定當全力以赴尋找蕭少爺。”
呂澤沒再回應,轉身離開了正堂。
季朔廷也沒有停留,路過陸書瑾的時候說了一句:“我會安排郎中給她醫治,你需要什麼東西儘管告訴護衛就是,日後這段時間你暫住蕭府。”
他與陸書瑾對望一眼,最後這句才是裝模作樣:“儘快找到蕭矜。”
陸書瑾點了下頭,仿佛與季朔廷達成了心照不宣的約定,隨後他離開,陸書瑾也被帶到一處大庭院之中。
那處院落裡種了一棵大樹,樹冠青蔥茂密,樹乾無比粗壯,像是有許多年的樹齡。
院落裡鋪了地磚,簷下的柱子都雕刻著精美的圖案,有著一眼看過去就令人驚歎的奢貴,顯然是蕭府裡主子的住所。
陸書瑾進去之後,立馬就認出這應該是蕭矜的寢房。
他喜歡那些看起來樸素但實際上卻極為金貴的擺件,也喜歡在地上鋪柔軟的地毯,那盞落地的白象牙燈罩長燈,在舍房裡就經常亮著,夜夜為舍房提供光明。
這房間相當寬闊,比舍房大了幾倍都不止,去往內室都要走上一段路,難怪蕭矜一開始住進學府舍房的時候,總說那地方小得伸不開腿。
房中被粗暴地搜尋過,雖然後來被人刻意整理,但很多東西仍然顯得雜亂無章。
陸書瑾站在房中,從屋裡的各種東西裡找出她之前就見過的物件,心中一陣陣酸澀。
她隻不過是在堂中與賈崔幾人說了一些話,就覺得如此疲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想要鬆懈下來好好休息,但腦中始終緊繃著一根線,作為她的支撐。
這對陸書瑾來說有些艱難。
她從書架上隨便拿了一本書,翻開之後發現豔情話本,又頗為頭痛地放了回去。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她都在房中呆著,飯菜皆送到房裡,一直到夜晚,護衛燒了水抬了浴桶進來,她洗漱完之後反鎖了門,爬上床去。
出乎意料的是,蕭矜的床很軟。
下麵約莫是墊了很多層東西,躺上去就像是躺進了棉花堆裡。陸書瑾以前睡過蕭矜的床榻,床板比這要硬多了,這種柔軟絕對不是蕭矜日常睡的。
她蓋著薄被,心裡猜想會不會在這裡住下來也是蕭矜的計劃之一,所以他提前將床榻鋪得如此軟。
但蕭矜能計劃到如此細致嗎?
她睜著眼睛胡思亂想,根本沒有任何睡意,一直到深更半夜仍舊輾轉反側,心煩難眠。
周圍一片寂靜,陸書瑾隻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莫名有些孤寂。
蕭矜如今在哪裡呢?
他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遇到不好解決的困難?
他知道蔣宿被打成重傷嗎?他知道賈崔草菅人命,知道雲城的百姓將他唾罵成懦夫嗎?
一麵承受著罵名,一麵還要頂著危險和壓力與惡人博弈,陸書瑾捫心自問,若換作是她,能夠做到如此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
今日蔣宿和楊沛兒的事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深夜難眠,更彆說還要麵對其他東西,陸書瑾有點害怕自己能不能配合季朔廷和蕭矜完成他們的計劃。
她想到此,又長長地歎一口氣,憂愁剛落下,房中突然響起了窸窣的聲響。
陸書瑾本就滿心眼的警惕,聽到這細微的聲響之後,立即就屏住了呼吸,細細去聽。
接著,那細碎的聲音又傳來,她嚇得趕忙坐起,第一個反應是這房中有老鼠,但隨即又想到,蕭矜是那種連一隻蚊蟲都不準出現在房中,每日都讓人用煙熏驅蟲的人,又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寢房出現老鼠?
是有人。
陸書瑾頓時心慌起來,她趕忙坐起來,披上了外衣緩慢下床,在那細微的聲響之中下床,往門邊走去。
打算隻要房中一出現異樣,她就立即奪門而出。
正當她走到內室的門邊上時,就聽見後頭傳來一聲輕微的脆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打開了似的。
她鬼使神差地轉頭看去,赫然瞧見屋內靠近裡牆和書櫃的位置,地上有一塊大玉石地磚被一雙手給從下麵抬起來,正緩緩往上頂。
果然有人!
這房中有個地下通道,有人正從底下上來。
陸書瑾嚇得心臟亂跳,卻仍有理智尚存,並沒有立即往門外跑,也沒有大喊大叫,她將自己藏在了內室的圓形拱門之後,露出半個腦袋悄悄查看情況,心裡緊張得不行。
緊接著就見那塊地磚完全被人從下麵推起來,先是一個豎著高馬尾的頭上來,緊接著就露了臉,那人的手撐著地麵,很輕易地就跳了上來,落地時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陸書瑾在見到來人的下一刻,當即從門後走出來,赤著腳在地上走路時也無聲,快步過去展開雙臂,在那人剛剛站穩的時候就抱了上去,把自己的頭埋在他懷中。
她抱得很緊,充滿著眷戀,還有一種無助的依賴在其中。
因為在這三更半夜不睡覺,悄悄跑來這裡,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好幾日不見的蕭矜。
陸書瑾鮮少有這種主動親密的時候,蕭矜眸光一片柔軟,反手將她攏在懷裡,低低道:“我動靜那麼輕你都能聽見?是不是還沒睡覺?”
陸書瑾哪裡睡得著。
她見到蕭矜的這一瞬間,壓了一天的呼吸總算是通暢了些許,像是窒息瀕死的人獲得了一口喘息的機會,獲得了一線生機。
蔣宿被打得半死不活,楊沛兒又飽受折磨,僅僅這兩點,就讓陸書瑾心裡承受著前所未有的痛苦,卻又隻能咬著牙死死地強撐著。
但是見了蕭矜,她卻是再也撐不住鎮定冷靜的外殼,顫抖著落淚,哭著說:“蔣宿、蔣宿受了很重的傷,還有沛兒姐,我今日才知道她被抓了……”
“我知道。”蕭矜用手輕輕順著她的後腦,帶著股安撫之意,將她往懷裡摟得更緊,心疼道:“我都知道,不必自責,你做得已經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