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信送上,被賈崔拿走。
信中的第二個要求,是要賈崔親自前往風台山,接手另一半虎符。
此事非同小可,賈崔不信任季朔廷,便拿了信回去找葉洵和呂澤商議。
葉洵知曉風台山的位置,指出了前往風台山的路。
“蕭矜手中沒有那麼多人手,又躲在城外偏僻之處,不可能在所有路上都設下陷阱,隻要他不知我們從哪條路去,便無法埋伏我們。”葉洵點著紙上所畫的地圖,說道:“且就算是中了他的埋伏,隻要我們多帶些士兵去,他動不了那批精兵,更是奈何不得我們。”
呂澤沉默半晌,說:“若是他當真在兩條路上都設下了埋伏呢?”
葉洵道:“世子莫要擔憂,即日起我便派人前往兩條路上探測,若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立即就被識破。雲城百姓皆在我們手上,蕭矜若是在乎他們的性命,就絕不敢使詐。”
賈崔是個沒腦子的,聽來聽去,覺得葉洵說的是對的,就說:“這樣可行。”
呂澤仍是猶豫,賈崔便是看不得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大掌一拍桌麵,橫道:“他蕭家暗衛能有幾分本事敢與我們手底下的兵打?多帶些人去,就算他真敢動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給他淹死!”
呂澤道:“我怕這是調虎離山。”
葉洵就道:“那便帶一半兵,留一半兵,如此保險。”
賈崔立即讚同,“就這麼辦!要我說那蕭家的崽子怕是早就嚇得不行,若非是撐著那蕭家最後一點臉麵,約莫早就雙手把虎符捧著送來了,他自知無望抗衡,所以肯定會老老實實交上虎符。”
葉洵聽後,勾著唇淡淡笑了一下,說:“賈將軍料事如神,彆看蕭矜平日裡紈絝蠻橫,實際上卻是個膽子很小的人,否則也不會在聽說將軍要來雲城之前就灰溜溜逃跑了。”
賈崔很是受用,拍案將這決定給定了下來。
呂澤多疑,思來想去,覺著這場送虎符之事多半是調虎離山,且城中還有季朔廷這個立場模糊不清之人,他不敢留下,於是與賈崔商量,要與他交換。
賈崔急著拿到虎符,更是樂得逞威風,當下就答應,三人一合計,選定了路之後便開始計劃行動。
當日下午,呂澤前往葉洵的書房時,卻撞見葉芹從裡麵慌慌張張跑出來,頓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厲聲質問:“你是何人?!”
葉芹被嚇得渾身一顫,話卡在嗓子眼,答不上來。
呂澤心中一凜,粗暴地拽著她往書房中去,就見那桌上還放著中午與葉洵等人商議時的地圖,其中一條路的名字畫了圈,他勃然大怒,喊道:“來人!”
腳步聲傳來,匆忙走進來的人卻是葉洵,他見葉芹因疼痛皺起臉,眼中含著淚水掙紮,他臉色一變,大步上前問:“世子,舍妹是做了什麼錯事?”
呂澤回頭,指著桌上的紙道:“書房重地豈能讓旁人亂闖?我方才來的時候就見你妹妹往外走,桌上放著這張紙,她定然是看過了!”
葉洵鬆一口氣,笑道:“世子放心,舍妹不識字,絕看不懂這上麵寫了什麼。”
呂澤神色一愣,“不識字?”
葉洵點頭,望向葉芹,“芹芹,你告訴世子是不是?”
葉芹流著淚,將頭埋起來,哭道:“我好痛,哥哥……”
葉洵歎氣,上前摸了摸葉芹的腦袋,又拂了一把呂澤的手,說道:“世子見諒,我這妹妹自幼摔壞了腦袋,與傻子無異,是以從不曾教過她念書識字,府上之人皆知此事,若是世子疑心,大可隨意找下人來問。”
說完又斥責葉芹,“說了多少遍,讓你老老實實在房中呆著,總是出來亂跑,是我平日裡太縱容你了,回去好好反省過錯!”
呂澤懷疑的目光又落在葉芹身上,見她揉著手腕往葉洵懷裡鑽,哭得像個七八歲的孩子,什麼話都不說,倒真像是個傻子。
“不論如何,也不該讓閒雜人等進入書房。”呂澤的臉色終是有所緩和。
葉洵喚了下人來將葉芹送走,說道:“此事的確是我的不是,既然這條路被你我之外的第四人所知,那咱們便改道走另一條路,世子以為如何?”
呂澤一時不言,似在思考。
“葉家多年來便依附於聶相,為六殿下儘心儘力,如今緊要關頭,我們定當是全力協助世子與賈將軍取得虎符,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萬萬不敢拿葉家前程玩笑,絕不敢有半點異心。”葉洵頷首,萬分誠懇道:“還望世子信任我。”
呂澤聽後,思量半晌,總算點頭答應。
任何事情出了紕漏,葉家是首當其衝死在前麵的,是以呂澤信任葉洵絕無二心。
皓月當空,葉洵端著一碗甜湯進了葉芹的房中。
“哥哥。”葉芹撇著嘴坐在軟椅上,不像以前那般看見他就立馬迎上來歡迎。
葉洵擱下甜湯,走到葉芹身邊坐下,問道:“怎麼,生哥哥氣了?”
“白日裡分明是哥哥讓我進的書房。”葉芹氣哼哼道。
葉洵撩起她的手腕,見上麵還留有些許被捏出的青紫痕跡,歎氣道:“那的確是哥哥的不是,你抽哥哥耳刮子吧。”
葉芹沉著嘴角不說話。
他端了甜湯過來,“來,這是給你賠罪的。”
葉芹很容易就能哄好,有了甜的東西一入口,她就完全不計較葉洵白日故意害她挨罵的事。
“哥哥,還有嗎?”一碗甜湯被她吃完,葉芹再一開口,嗓子已經變得喑啞,她露出驚慌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嗓子。
“哥哥……”再出聲,像是有一股力道阻了嗓子,聲音很難發出來。
葉洵趕忙安撫她,說道:“芹芹彆怕,這是一種暫封嗓子的藥,對你沒有傷害的。”
葉芹十分不理解為什麼兄長要給她吃藥,長了長口,再想說話聲音已是完全消失,她委屈地抹起眼淚。
葉洵取出一件黑色披風,裹在她的身上,又給她擦了淚,低聲說:“你不是好些日子沒見陸書瑾了嗎?今日讓你去找他,怕你在路上發出聲音所以才先封了你的嗓子,時間一過就會好,彆怕。”
葉芹一聽要帶她去找陸書瑾,眼淚立馬就止住了,也很快就不計較兄長給她下藥一事,張嘴無聲地說話。
葉洵知曉時間緊迫,並不與她多言,將披風上的黑色帽兜罩在她的頭上,帶著她從後窗翻出,前往葉府後頭的一個小側門。
這地方隻有葉家下人在把守,是個很窄的門,葉芹走出去之後就看見門口有一匹馬。
葉洵助她上馬,叮囑道:“就沿著這條路一直走,若是有人在後麵追,你便加快馬速,先前學了那麼久的騎馬,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葉芹點點頭,手搭在韁繩上。
她在騎馬這件事上吃了很多苦頭,任何事,女紅,琴樂,隻要葉芹表現出不想學,葉洵便從來不會勉強。
但隻有騎馬這件事上,葉洵極為堅持,哪怕葉芹因此摔傷也未曾停止。
葉洵仰頭看著妹妹,忽而招手,葉芹便聽話地彎腰,低頭探過來。
葉洵伸手捏了捏葉芹的鼻子,語氣無奈又寵溺,“你個小騙子,什麼時候學了認字,敢瞞著哥哥是不是?”
葉芹嚇得直起身,驚慌地看著葉洵。
這是她答應過陸書瑾的,絕不能告訴彆人的秘密,她不知道葉洵是如何得知。
葉洵自然也沒有解釋,拍了下馬屁,說:“走吧。”
駿馬應聲而動,馱著葉芹往前走。
夜色之下視線有限,很快葉洵就看不見她了,馬蹄聲也漸遠,直到完全消失,他才轉身回去。
路上沒有行人,走的又是葉府後頭的偏僻之路,連巡邏的士兵都沒有,隔著好幾丈才有一盞燈,葉芹獨自行在這種路上,肯定是害怕的。
她記著葉洵說的,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也不敢左顧右盼,直到身後響起了另一重馬蹄聲。
很快,身後的馬蹄聲變多,葉芹受到驚嚇回頭,就看見身後竟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騎馬的人,手裡握著的長劍在燈下閃著寒芒,正追趕著她。
葉芹嚇得魂飛魄散,來不及多想立即加快馬速,奮力向前奔。
她立即開始哭喊,但是由於嗓子被藥封住,發不出任何聲音,任由淚水流了滿臉,經烈風一吹,臉上又痛又寒。
身後的馬蹄聲逐漸靠近,葉芹慌張地一再踢撞馬腹,隻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忽而身下的馬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撒開蹄子往前狂奔起來,且完全偏離了原來的道路,不知拐去了什麼偏僻小道,周圍竟是連一盞燈都沒有了。
葉芹害怕地俯身,死死抱住馬脖子,任憑馬瘋狂地奔了一段路之後,才慢慢停下來。
隨後馬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最後慢慢走了幾步,噗通一下歪倒在地,葉芹也跟著摔了下來,滾在了一旁的地上,借著月光一看,那馬的腹部不知何時插了一柄長劍,血流得到處都是,如今臥在地上,隻有進的氣兒了。
但經過它的一陣狂奔,那些原本追在身後的人卻消失了。
葉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想要站起來時卻感覺左腿傳來鑽心的痛楚,完全使不上力氣。
若是能夠發出聲音,葉芹淒慘的哭聲必定能將周圍的人全部吵醒,她哭著將背抵上一堵牆,把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攏在黑披風之中,帽兜蓋上,想以夜色做掩護,怕那些人追上來時能夠看到她。
不知道坐了多久,葉芹的淚都乾了,果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她肝膽俱裂,將自己蜷縮得更小,生怕被發現。
馬蹄聲落在跟前停下,有人下馬,腳步落在地上發出聲響。
葉芹害怕得渾身顫抖,大腦一片空白,祈禱著自己彆被人發現。
然而這祈禱終究是沒多大用處,來人還是在月色和流了滿地血的馬旁發現了蜷縮起來的葉芹,腳步聲落到她的跟前。
葉芹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絕望地哭起來,仍舊發不出半點聲音。
很快,她的帽兜被人掀開,朦朧的淚中,她看到了一盞燈散發的光芒,暖黃的顏色將眼前照亮,一張稍顯冷漠的俊臉出現在她視線中。
“腿受傷了?”他蹲在葉芹身前,平靜的眸與她對視,聲音也清冷。
葉芹嚇得渾身癱軟,大哭著抱住來人的脖子,撲進他的懷裡,嘴裡不停地重複著無聲的四個字:朔廷哥哥。
季朔廷身上沾滿了血,還未乾,像是剛殺了不少人再過來的。
他沒說第二句話,一手提著燈,一手抱起葉芹,將馬拋在身後,於月下沿路而行。
蕭府中,陸書瑾因為無從得知賈崔他們要走哪一條路而焦慮得無法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到深夜。
季朔廷因先前的事也沒能融入賈崔那夥人當中,他們對季朔廷相當戒備,自然不會讓他知道從哪條路前往風台山。
若是不能得到確切消息,就不能提前設下陷阱,他們前往風台山拿不到虎符,待回來之後雲城又會麵臨一場災難。
陸書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錯事。
她憂慮到半夜,又一次深深地歎氣之後,門忽然被叩響。
陸書瑾訝然起身,披衣來到門前,低聲問:“何人?”
“我。”季朔廷的聲音傳來。
深夜來尋,必定是有要事,陸書瑾趕忙開了鎖,將門打開。
卻見門外的季朔廷白衣染血,抱著一個完全被黑披風罩住的人,兩步進了房中,將另一隻手的燈放在桌上。
陸書瑾動作迅速地關上門,來到他邊上,壓低聲音問,“季少,出什麼事了?”
季朔廷沒有說話,在椅子上坐下來,動作很輕地將臂彎裡的人換到腿上坐著,帽兜一揭開,裡麵竟然是睡得正香的葉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