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 103 章 此去山高路遠,來日方……(2 / 2)

葉洵喝了這杯酒,滿口的苦澀,竟化作了淚從眼中湧出。

他笑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落淚這件事很可笑,但很快他又無法維持笑容,心中的委屈和痛苦鋪天蓋地,壓垮了所有情緒,他低低嗚咽起來。

太久了。

葉洵等這一刻真的等了太久。

他實在是太想太想像蕭矜和季朔廷一樣,將為國為民堂堂正正宣之於口,擺在心間。

讓百姓們提起葉氏時,也能讚不絕口,道一句忠臣良官。

隻是葉家已經被釘上了反賊奸臣的釘子,世世代代拔不出來,葉氏之後便是罪臣之後,無法洗脫。

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就哽咽了幾聲。

他覺得是後者,畢竟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落淚了,但是回過神來之後卻是滿臉的濕潤。

蕭矜遞上一方錦帕,說道:“你的戶籍我早就命人做好,從今往後你便姓許,再無葉洵。”

葉洵惶惶接過錦帕,十分茫然。

“葉洵。”季朔廷開口了,他的聲音平緩而柔和,慢慢道:“你得活著呀,你死了,葉芹怎麼辦?”

提到葉芹,葉洵眸光晃動,添上一絲光彩。

“當初葉家在雲城作惡,我和蕭矜早就能察覺你們的動向,得知你們的計劃,但仍有很多事做不到,很多人救不了,眼睜睜看著那些無辜百姓被你父親害死。還有前段時日賈崔入城,就算是我極力防範,給賈崔施加壓力,他還是殺了不少無辜百姓,還掛在城門上示眾。”

“你我都是凡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救的人也數不勝數,善惡黑白,誰能分辨得清楚?葉家那麼多人的性命,這筆賬怎會由你來背?若非你父親執意作惡,夥同亂.黨殘害百姓,謀害良臣,滿身冤魂血債,又怎會害得整個葉氏都扣上了罪臣之名?”

季朔廷一字一句,說道:“這不怪你,皆是你父親造的孽,犯的罪。”

這不怪你。

葉洵聽到這句話,心裡一空,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重擔好像被人給挑走了,於是他的肩膀輕鬆了,脊背挺直了,整個人都變得舒坦了。

他得到了理解,並且被原諒。

他能……繼續活著了。

葉洵的淚落了一滴又一滴,沒再說話,隻有哭聲,仿佛將這些年的心酸委屈哭儘,將心裡的重擔一一卸下。

酒喝完了,人喝醉了,葉洵躺在這塊淨土,躺在蕭矜和季朔廷身邊,安安穩穩地睡了半天一夜。

第二日起來,他沐浴換衣,去了季府,找葉芹。

從此雲城再無葉家嫡長子,嫡次女,隻有許氏兄妹二人。

陸書瑾聽聞此事,也開心得不行,葉洵的死或是活著,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瞬的感慨,但葉芹的開心倒是正經事。

停了幾日去尋葉芹,隔了老遠她就高喊陸書瑾的名字,滿麵笑意地衝她招手,跑過來的時候衣裙晃動,像隻無憂無慮的蝴蝶,翩翩而至,拉著她的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哥哥回來了!”

兄長回來了,葉芹也回到了從前。

不同的是,兄妹二人都在季府住下了,葉芹黏季朔廷也黏得緊,見著了就要去抱他的,往懷裡鑽,季朔廷也不顧周圍那麼多雙眼睛,徑直就把她抱起來往裡走。

此時葉洵就會在旁邊開始算聘禮要多少,嫁妝要給多少,屆時跟尚書大人稱親家的時候該用如何謙卑態度。

六月中旬,蕭矜頂著烈陽跑來小宅院裡,把午睡的陸書瑾拖起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新帝在了解雲城之事後,加上蕭雲業的極力進諫,新帝鬆口允了陸書瑾辦女子書院一事,隻不過暫且不能加入晏國律法。

這是肯定的,女子入學入朝一事,必會掀起軒然大波,讓陸書瑾開辦女子書院是最穩妥的辦法,若是她真能將此事辦好,日後教出來的女學生有資格參加科舉,中了名次入朝封官,那才是加入這條新律法的時候。

現在,還太早。

雖是如此,陸書瑾也高興得不行,捧著來信來回讀了好幾遍,然後一把抱住蕭矜開心地叫著,宣泄心中的興奮。

書院就建在京城,新帝將此事全權交給蕭雲業辦,而蕭雲業疼愛這個還未過門的兒媳婦,便將選地方,設計書院一事交給了陸書瑾,催促蕭矜帶著丫頭儘快去京城。

於是上京一事提上日程。

走之前,蕭矜帶著陸書瑾去拜彆了喬百廉等諸位夫子,安置好了蕭府上下,還去了寧歡寺一趟。

兩人在寧歡寺結緣,如今心願得償,自然要去還願。

二人走著上山,下山的時候陸書瑾累了,蕭矜就背著她,從日暮走到月明,她在蕭矜背上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回到小宅院之中,蕭矜立即找了各種理由留宿,免不了又折騰到半夜。

六月下旬,將近七月,蕭矜帶著陸書瑾準備出發,蔣宿得知消息之後自己收拾了行囊,說什麼也要跟著一起去。

“你去京城打算做什麼?”蕭矜問他。

“我要習武!參軍!日後當個大將軍!”蔣宿挺直胸膛,用高昂的聲音回答,“絕對不會衝百姓動手的那種大將軍!”

蕭矜想到他被賈崔打成豬頭的模樣,當時覺得心痛憤怒,現在隻餘下了嘲笑,笑得肚子都直不起來,笑他頂著豬頭臉還出門招搖。

與此同時,季朔廷與葉洵,葉芹三人也要出發了,他們則是去江南。

六人在城門外聚著,葉芹說:“我們要去江南給哥哥找一個水一樣的美人當嫂嫂。”

葉洵咳了咳,有幾分不好意思,說道:“這話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我教的。”

葉芹認真點頭,“是我自己說的,我還說了,江南的狗都是溫柔的。”

陸書瑾:“……”

蕭矜與季朔廷站在一處,問他,“去江南玩多久?”

“約莫一個月吧。”季朔廷回。

“如今你祖父的職位一降再降,用不了多久就該帶著你爹告老還鄉了,你彆玩太久,儘快去京城替職。”蕭矜道。

季朔廷點頭。

祖父他們雖沒有明確站隊六皇子,但到底還是有偏向的行為,這讓新帝頗為忌憚,季家勢力被打壓,隻有季朔廷頂上去,才能繼續保持季家權柄不倒,他自己心裡清楚,是以沒打算玩多久。

“那就京城見了。”蕭矜拍了拍他的肩,翻身上馬,衝後麵喊了一聲,“準備出發了!”

陸書瑾應了一聲,轉頭對葉芹說道:“在江南玩夠了,就直接去京城,知道嗎?我在京城辦了書院,屆時你也去教書。”

葉芹訝然,“我也能嗎?”

陸書瑾道:“當然。”

葉芹會認字,會讀書了,教一些年歲小的姑娘綽綽有餘。

這讓葉芹很高興,與葉洵炫耀之後,又去抓季朔廷的手,問她自己是不是能做先生教書。

季朔廷滿口答應著,將她抱上了馬車裡,葉洵在一邊道:“我看你書房的那個汝窯白瓷不錯,到時候下聘禮時一並送來吧?”

葉芹撩開車簾,笑著衝陸書瑾擺手。

兩隊人馬同時出發,同行一段路後分彆,一隊南下,前方江南水鄉,一隊北上,去往繁華京城。

葉芹將身子探出半個來,遙遙招手,大喊道:“京城見啦——”

陸書瑾也回應,“京城見!”

回過頭來,少年高座馬上,赤袍瀲灩,高束的長發輕輕擺動,一轉頭,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一如去年那場初見,風光無限。

風又起,樹葉晃動,嘩嘩作響,蟬鳴不止,炎夏偷得片刻清涼。

陽光璀璨,傾瀉萬丈,大地一片金芒。

此去山高路遠,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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