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芹不說話。
季朔廷想了想,主動退了一步,不再為難她,隻是說:“那你喚我一聲朔廷哥哥。”
這似乎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葉芹聽了之後,竟從季朔廷的身邊離開,下了石椅又跑回了原來的位置,學著蕭矜的模樣側躺在上麵,將身子蜷起來。
這對於葉芹來說是一種十分危險的睡姿,隨時都可能會掉下來。
季朔廷看見之後,表情在臉上消失,隔著石椅看了她一會兒。
臘月的風從亭中穿過,拂在臉上帶來一陣寒意,葉芹睡得很快,閉上眼睛之後就一動不動。
季朔廷算是徹底舉手認降了,對上葉芹實在是沒招。
他走到對麵去坐在葉芹旁邊,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給她枕著。
葉芹睡熟了,驚不醒,安靜地枕著季朔廷的腿,密長的睫毛落下來,在雪嫩的臉上相當明顯。
季朔廷低頭看她,後知後覺其實被葉芹忘記原本也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
莫說是葉芹摔壞了腦子,就算是腦袋正常的人也有記性不好的時候,忘記一個不相熟的人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季朔廷從一開始就莫名地在意。
或許是先前撞見了她一臉開心地吃齊銘給的蜜果的場景,讓他心裡冒出了一股子少年的不服輸和攀比勁兒。
又或許是在這未見的九個月之中,他時常回想起坐在亭中乖乖等他帶吃的來的小姑娘,而再見時,她已完全將自己忘了個乾淨。
當然,這也怪不得彆人,是他自己沒再去葉府。
季朔廷保持一個姿勢坐了好一會兒,沒等來葉洵,倒是把齊銘給等來了。
他進了亭中,看見葉芹枕在季朔廷的腿上睡覺,當即就高聲喊了葉芹的名字,季朔廷都來不及阻止。
葉芹被這一聲驚醒,睜開惺忪的睡眼,坐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用軟軟的聲音喚道:“表哥。”
季朔廷淡漠地看了齊銘一眼。
齊銘絲毫未覺,走過去將葉芹抱起來,賠笑道:“我方才有事一時沒盯住找了她許久,現在就帶她去找葉洵去,就不打擾季少了。”
“在這裡等著就好。”季朔廷道。
“不用,葉洵就在前院,我直接把芹芹抱過去。”齊銘說。
葉芹歪在齊銘的肩頭,閉著眼睛,季朔廷看了她兩眼,說:“她想睡覺。”
“那也不能在這裡睡,天太冷了,容易著涼,我將她抱去客房中。”齊銘說著就往外走。
季朔廷看著,一時竟找不出來任何理由留下葉芹,就算將葉芹喚醒問她願不願意留下來,得到的答案也必定是否定的。
他看著齊銘就葉芹抱走,仍坐在涼亭中沒動,即便前院響起了午膳的鐘聲也沒去。
葉洵趕來的腳步匆匆,進了涼亭時卻傻眼了,隻看到季朔廷一人,“芹芹呢?”
“齊銘抱走了,說是抱去找你。”季朔廷總算等到了人,站起身鬆泛了一下有些僵了的關節。
“原來如此,麻煩季少了,前院開膳了,季少快去用飯吧。”葉洵隨著他一同往外走。
他應一聲,同行四五步,忽而狀似隨意一般開口,“齊銘心儀項家的大小姐?”
葉洵驚訝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笑道:“季少如何對齊表兄的風月之事感興趣了?難不成你也心儀項家小姐?”
季朔廷嘴角輕牽,露出個淺淺的笑容,溫聲道:“那倒不是,隻是先前我在路上瞧見芹兒妹妹拿著帕子送給項家的大小姐被拒了,那大小姐說不收齊銘的帕子,給拒了呢。”
“誰?”
“葉芹。”季朔廷緩聲道:“你妹妹。”
葉洵的表情從平靜到憤怒隻用了一瞬間,眉毛緊緊皺起來,俊白的臉染上緋色,脖子上青筋儘現,顯然是給氣得不輕。
他磨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齊銘……”
季朔廷佯裝驚訝,說道:“呀,我還以為讓芹兒妹妹幫齊銘送帕子是你的主意呢,那你回去可好好哄一哄芹兒妹妹,那些個姑娘還不讓她走,吵著要看她腦袋上摔出的傷疤呢。”
一句話就把葉洵給點炸了,他氣得攥緊了拳頭,離開時連對季朔廷一句失陪的禮節都沒有,邁著大步子離去,顯然是去找齊銘算賬去了。
季朔廷看著葉洵離開的背影,須臾露出一個輕笑,去前院吃飯。
用過飯之後,季朔廷與小叔一起就離開了齊家,葉洵究竟是怎麼找齊銘算賬的他不知道。
隻是後來的十來年裡,葉芹再沒有踏足過齊家一步。
回去之後閒了三五日,季朔廷拎上了吃食出門。
正趕上母親與大嫂等一眾女眷坐在閣前觀雪,見他披著氅衣往外走,便喊他停下來。
“去何處啊?”母親問他。
“葉家。”季朔廷回。
季母露出了訝異的神色,奇怪道:“去葉家尋誰?”
季朔廷沒答,隻道:“日落前回。”
“臭小子。”季母笑罵了一句,起身對女眷們道:“我去娘那裡,跟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