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罔:“我的身體我知道。”
賀清溪見狀,也不再跟他廢話,領著小白先去買葡萄乾。葡萄乾買好,就去買胡麻,也就是芝麻,緊接著又去買四個荷包。
嚴罔心下好奇,“賀掌櫃買這些做什麼?”
“幾個孩子要。”賀清溪轉向他,“我還有一事,您還繼續跟嗎?”
嚴罔:“何事?”
“小白要去看耍猴的。”賀清溪抬頭看一下,巳時左右,耍猴的該出來了,“看一會兒耍猴的,她去接小貓放學,我回店裡準備晌午要用的菜了。”
到家就忍不住想兒子,嚴罔不想回家,“我回去也沒事。”
賀清溪:“那就一起吧。”
三人直接往南去。走了大約一裡路,小白停下來,指給賀清溪看,“就是前麵那個路口。”
“在路口演的?”賀清溪問。
小白點頭,“是呀。路口地方大耍的開。”
“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就沒人鬨?”賀清溪好奇地問。
小白搖了搖頭,“那猴兒應該挺精的,昨日我和小貓上醉仙樓的時候,醉仙樓的客人都勾著頭往外看。客人高興,這周圍的商戶也不好意思把那個耍猴的往外攆不是麼。”
賀清溪想想,是這個理。
此時路口上並沒有耍猴的,賀清溪估計是因為街上人太少,“嚴公子,我們去醉仙樓等一會兒。”
“我聽賀掌櫃的。”嚴罔道。
賀清溪聞言直直地往南去,到路口轉向東邊,跨進醉仙樓。
“小心!”小白一把拽過賀清溪。
賀清溪往後一歪,險些絆倒嚴罔。
“小心!”嚴罔扶住賀清溪的胳膊。
賀清溪站穩,一隻羊竄出去。
小白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是大白。”
“對不起,客官,對不起,裡麵請,今天的飯菜算我們的。”掌櫃的忙不迭跑出來。
賀清溪見狀,笑著說,“沒事,沒事。羊怎麼了?”扭頭看一眼,夥計抓住綁在羊蹄子上的麻繩猛一拽,羊倒在地上。
“我也不知。昨日還跟生病了似的,蔫蔫的,一天都沒吃草。我擔心真病了,今日叫夥計把它殺了,它突然就跟瘋了一樣,誰靠近拿頭頂誰。按說它也聽不懂人話啊。”掌櫃的看一眼還拿頭亂撞的羊,使勁搖搖頭,“早知道它這樣,彆說便宜,不要錢我也不買。”
賀清溪:“便宜?”
“是呀。昨天早上一人說他要遠行,家裡的牲口沒人喂,問我要不要,可以給我算便宜點。”掌櫃的發現賀清溪的氣質不像是尋常百姓,嚴罔氣宇軒昂,小白漂亮嬌俏,認為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人,“依三位客官之見,這羊是不是真瘋了?”
嚴罔搖了搖頭,“我不懂。”
掌櫃的把視線轉向賀清溪。
賀清溪也搖搖頭,“我沒養過羊。”
“養?也對,三位看起來都不像是養過羊的人。”掌櫃的失笑道,“是我——”
“他倆不懂,我懂。”小白突然開口。
賀清溪轉向她,“說話之前先用用腦子。”
“我真養過,很早很早以前。”見賀清溪的老祖宗養過。
賀清溪明白了,“那你說這隻羊——怎麼還咬人?”慌忙往後退一步。
“兔子急了都咬人,何況是羊。”小白猛然睜大眼,“掌櫃,掌櫃的,你看那羊,那羊跟你招手?”
醉仙樓的掌櫃猛然轉過頭,“招手?”
拎著羊往裡走的夥計不由得停下來。
賀清溪知道小白是叫自己看。小白隻看到羊招手,賀清溪離得比她近,還看到羊的眼眶濕了。
“賀掌櫃,那隻羊不大對勁啊。”嚴罔移到賀清溪身側壓低聲音說。
賀清溪開口道:“夥計,等一下。我雖不曾養過羊,但我有一雙能看清世間一切汙濁的眼睛。”隨即撚決,打開天眼。
賀清溪驚得後退一步。
“怎麼了?”小白忙問。
有狐狸精那事在前,賀清溪本以為這次又碰到一小妖精。然而他天眼打開,沒看到妖氣看到活生生一人,伸出來的爪子變成手,身上的毛變成了灰白色的長袍,如何不震驚。
嚴罔忍不住開口,“賀掌櫃,出什麼事了?”
“賀掌櫃?”醉仙樓的掌櫃看看賀清溪,再想想他剛剛的話,“你是百年小飯館的賀掌櫃?賀掌櫃,它,這隻羊真有病?”不禁走到跟前。
賀清溪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這不是羊。”
“那是妖?”百年小飯館離醉仙樓挺遠,然而架不住賀清溪名氣大,幫助刑部抓盜賊,禮部侍郎的侄女親自登門求救。醉仙樓的掌櫃這幾日無意間就聽食客談論了不下三次,“賀掌櫃,他,他是不是羊妖?”
賀清溪抬抬手,稍安勿躁。
掌櫃的閉嘴。
“羊放地上。”賀清溪指著夥計。
夥計慌忙把羊放下。羊下意識想起來,怎奈後腿剛才被掙斷,站起來撲通一下又趴在地上。
小白呲一聲,替羊疼得慌。
賀清溪調動周身靈氣,“小白,再借我點。”
“好好。”小白退到他身後。
賀清溪感覺到充裕的靈氣入體,隨便從身上拿一張符拋向羊的同時,另一隻手在寬大的衣袖裡撚決,符紙落到羊身上燃燒殆儘,羊消失不見,地上多了一個人,二十七八歲的男人。
眾人大駭。
小白渾身一僵,上去抓住賀清溪的胳膊,“掌櫃的!”
“不怕!”賀清溪掰開她的手。
眾人回過神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醉仙樓的掌櫃語無倫次。
嚴罔轉向賀清溪,“賀掌櫃,他是人還是妖?”
“我是人!”同樣被突如其來的變身驚呆住的男子回過神爬到賀清溪跟前,就一個勁磕頭,“謝謝賀掌櫃,謝謝賀掌櫃……”
賀清溪往後退一步,“彆急著謝,先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男子抬起頭,“我本是太學學生,從賀掌櫃你家用過飯——”
賀清溪忙問:“我家?”
“是的。你做紅燒日那日。”
賀清溪:“怪不得我對你沒印象。你要是我家熟客,合該知道我家這幾日天天做紅燒肉。那後來呢?”
“你家飯菜實惠味道美,我那日就吃多了,便跟好友說逛逛再回去。不知不覺逛到東市最東邊,發現天色已晚,又離我家甚遠,就急忙回家。還沒到家就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當時我隻覺得腦袋像,像針紮似的一痛,清醒過來就變成了羊。當時我就嚇呆住了,待我清醒過來就想跑,那抓住我的人便說,我敢跑就立即殺了我。”男子道,“再然後就把我賣到醉仙樓。”
眾人瞠目結舌。
賀清溪微微皺眉,他很早很早以前聽說過這種事,不過這等手段都是用在罪大惡極的修仙者身上,極少有人用此對付毫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醉仙樓的掌櫃見賀清溪若有所思,“賀掌櫃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同剛才落到他身上的符紙一個道理。”賀清溪道,“借用外力把人變成羊,一旦力消失,或者羊被殺死,羊自然就變回人了。”看向男子,“你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嗎?”
“死都不會忘!”
賀清溪:“這就好。立即把人畫出來交給刑部。你既是太學生,想來父輩都是朝廷命官,無需我等陪你一同前往了吧?”
“不用。賀掌櫃忙您的去吧。他日必登門重謝。”男子鄭重地說。
賀清溪笑道:“謝就免了。要謝的人其實是你自己。對了,你的腿得趕緊治。”
“我這就去請大夫。”醉仙樓的掌櫃忙說,“賀掌櫃裡麵請。”
嚴罔開口道:“賀掌櫃,你覺得我……”扯一下賀清溪的衣袖。
“你什麼?”賀清溪沒懂。
小白懂了,指一下南邊的路口。
賀清溪福至心靈,“你的意思——掌櫃的,等一下,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昨日在南邊耍猴的那人今日還來嗎?我家那個小的昨日沒看成,今日一早就跟我鬨,早飯都沒用。我好說歹說,答應給他買兩斤葡萄乾,他才不鬨。”
掌櫃的出來看看日頭,回想一下,“再過一刻就該來了。”
“那我回去把他送過來。”賀清溪扭頭衝兩人使個眼色。
嚴罔到路口就指西邊,“我在那裡有間鋪子。”
“無需這麼麻煩。”賀清溪轉向小白,“靈力能支撐多久?”
小白:“用隱身術?一個時辰沒問題。”
賀清溪微微頷首,嚴罔隻覺得小白在空中畫個圈,就看到她做個“回去”的手勢。
嚴罔:“這樣就成了?同剛才沒什麼區彆啊。”
“靠牆走。”賀清溪見他說著話就大步向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小白是妖,能避開橫衝直撞的行人,你不能。隱身術其實就是障眼法,並不是把你變成一團氣。”
嚴罔貼著牆移到路口,等了大約一炷香,便看到打南邊來了一個人,手裡還牽著東西。嚴罔不由得抓住賀清溪。
賀清溪眉頭微皺,他身邊的人和妖怎麼都喜歡抓他啊。這都是跟誰學的毛病。
“彆緊張。倘若是真的,我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賀清溪掰開他的手指。
嚴罔放鬆下來。
隨著耍猴人越來越近,嚴罔整個人僵住,想抓賀清溪,發現他眉頭緊鎖,朝自己腿上掐一下,倒抽一口氣,瞬間冷靜下來。
“掌櫃的,讓我試試?”小白道。
賀清溪:“你會嗎?”
“我會。”小白現出身行,打開天眼,不禁咦一聲。
嚴罔忙問:“是不是我兒子?”
“不知道,兩個女娃一個男娃,全都五六歲大。”
嚴罔倒在牆上。賀清溪抓住他的胳膊,撤掉周身靈力,耍猴人看到這一幕,腳下一頓,轉身就跑。
“怎麼辦?掌櫃的。”
賀清溪大喊:“站住!”
耍猴人跑的更快。
賀清溪就想去追,胳膊被人死死抓住,“小白,抓住他!”
“我,怎麼追?”
賀清溪:“要你何用!”一把把嚴罔推給她,拔腿去追。
“掌櫃的,我,我忘了我會飛,掌櫃的,等等我——”
賀清溪:“照顧孩子。”
“哦,對對。”小白拽著嚴罔向兩隻小猴子,一隻小狐狸跑去。
三隻轉身就跑。
小白急喊:“彆跑,我們是來救你的,我家掌櫃的追那個壞人去了。”
三隻停下來。
“兒子!”嚴罔撲過去。
三隻眼中儘是恐懼,轉身又要跑。
小白慌忙用靈力設一道屏障,三隻撞到屏障上,彈得往後一趔趄。
嚴罔再次撲上去。小白伸手抓住他,“你嚇到他們了!”
嚴罔陡然停下,“小白姑娘,小白姑娘——”
“停!”小白指著那三隻,“你看著他們,我去幫我家掌櫃的。”
嚴罔這才想到賀清溪身體虛弱,“對!等一下,小白姑娘,你先把他們變回來。”
“我我,我隻會自己變,不會幫彆人變。”
嚴罔頓時覺得眼前一黑,想學賀清溪怒吼,要你何用!
“賀掌櫃的那個符紙,你有嗎?”嚴罔問出口,滿眼希冀。
小白搖了搖頭,更想說那張符紙就是個幌子。如果她方才沒看錯,那個燃儘的符紙上寫的是“有朋自遠方來”,筆跡還是小貓的。
“我不會畫符,就算有也不會用。”小白老老實實說,“我雖是妖,懂的還沒我家掌櫃的多。彆看我家掌櫃的跟個病秧子似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剛才那個隱身術就是他教我的。他靈魂出竅時遇到幾個大師,他偷學的。”
嚴罔歎了一口氣,蹲在地上就發現不遠處的三隻瑟瑟發抖,“你們彆怕,我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是那個壞人把你們變成這樣的。等一會兒,就一會兒,賀掌櫃回來就把你們變過來。”
“他們不是狐狸和猴兒?”行人聞言停下腳步。
嚴罔點了點頭。
“你剛剛說孩子,是小孩?人的孩子?”醉仙樓的掌櫃的跑出來。
小白:“是的。還是剛才那事提醒的我們。他兒子丟了。”指一下嚴罔。
醉仙樓的掌櫃脫口道:“嚴罔!”
嚴罔突然站起來,“這裡沒有我兒子。”
“你怎知道?”小白看了看不遠處的三隻,還是狐狸和猴的樣子啊。
“是他兒子看見他早撲上來了。”駐足圍觀的行人開口道。
嚴罔剛才太緊張太著急,忽視了這一點。醉仙樓的掌櫃的喊他的名,三個孩子轉向掌櫃的,嚴罔才想到這點,“小白姑娘在這裡看著,我去找賀掌櫃。”
“我來了。”賀清溪話音落下,圍觀的行人不約而同地往兩側退,讓出一條路。
小白飛過去就想扶著他。
賀清溪轉身躲開。
小白哼一聲,就往後看,“那人呢?”
“在後麵,衙役看著呢。”賀清溪解釋道,“我怕你們等急了。孩子沒事吧?”
小白指給他看。
賀清溪見孩子眼中儘是恐懼,抬手擦擦額頭上的汗,“都往後退。閒著沒事的去通知刑部,讓刑部去通知丟孩子的人家來領。”從荷包裡拿出三張符紙,小白走過去,不待站在他們身後的人看清楚,符紙飛出去,落到三隻身上燃成灰燼,兩隻猴兒變成女娃,小狐狸變成男娃。
圍觀百姓驚呼一聲,三個孩子嚇得渾身顫抖。
“小白,看著。”賀清溪道。
小白撤回靈力,蹲下一點點移過去,輕聲說,“彆怕,你們沒事了。你們看看自己的手。”
三個孩子伸出小手,毛不見了。三個孩子驚得睜大眼。
“還記得家在哪兒嗎?”小白問。
“娘!”
小男孩撲過來。
小白下意識想躲,眼角餘光發現賀清溪往這邊看,伸手攥住小孩的胳膊,“彆哭,彆哭,姐姐這就領你去找娘。”
“賀掌櫃,我兒子……”嚴罔不敢說下去。
賀清溪指著越來越近的三人,“來了,我問問他。”話音落下,兩名徭役押著瘸腿的耍猴人走過來。
嚴罔上去攥住耍猴人的衣襟,“我兒子在哪兒?把兒子還給我——”
“這位公子彆急,彆急,快鬆手——”
賀清溪朝他胳膊上一下,嚴罔猛然鬆開。隨即就不敢置信地看著賀清溪。
“把他勒死了,再想找到你兒子得把長安城翻過來。”賀清溪提醒他。
嚴罔冷靜下來。
賀清溪看向耍猴人,“聽說你家不止這三個,其他孩子呢?”
“不知道!”耍猴人瞪著賀清溪,眼中儘是怨毒。
嚴罔的心一下到嗓子眼。
賀清溪笑笑,“你知道萬蟻噬骨是什麼滋味嗎?小白,讓他嘗嘗。”
“怎麼做啊?”小白抬頭問。
賀清溪頓時覺得心好累,“我知道還問你?”隨即傳音給她。
“我——”小白撇撇嘴,“人家一時忘了,你這麼凶做什麼啊。”轉向一旁,“那位大嫂子,幫我照看一下孩子,我讓他嘗嘗什麼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走到耍猴人麵前,“真以為沒人能治得了你。接招!”
“我招!”耍猴人大叫。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九點見啊。謝謝大家的霸王票和營養液,謝謝!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