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又要下雪?”
“去年春節不也下了。”胡娘子提醒她。
張惠抬頭看看黑漆漆的天空,真有可能變天,“不知道又得凍死多少人。”
“又不是一千年前,沒棉花沒紅薯土豆的。如今家裡有兩個做事的,都能吃飽穿暖,哪能凍死啊。”胡娘子嫌金毛身上臟,乾脆拿個小棍包點布給它搓。
張惠:“要是家裡有個生病,錢都不夠買藥的呢?”
“那就死唄。治不好還吃什麼藥。”胡娘子說出來,感覺張惠呼吸不對,扭頭見她麵色大好看,“是我就不治了。”
張惠聞言,道,“你經曆過死才能這樣想。大部分人都沒有。”
“說什麼呢?”賀清溪走過來。
胡娘子:“我說看這天兒晚上可能有雪,她說又不知得凍死多少人。”
“凍死?不是餓死?”
胡娘子:“不是啊。”
“怎麼會凍死?弄點木柴烤火,或者找幾個麻袋裝些麥秸稈鋪床上,上麵蓋一個薄薄的被子也凍不死。”賀清溪打量一番張惠,“你聽誰說的?”
張惠張了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實話,“我老家那邊的人……”
“你老家那邊的人肯定不知道用麥秸鋪床。就像現在這個風,懂點事的晚上都不會睡太死。隻要屋頂不被雪壓塌,就凍不死人。”賀清溪道。
張惠:“麥子會不會凍死?”
“麥苗凍死了,回頭也可以補種紅薯。”賀清溪道,“不是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沒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還能把自己凍死或者餓死,十之有九不會過日子。”
張惠想一下,道:“就沒有那種借錢交租,然後利滾利越來越多,需要買地的?”
“如今吏治清明,天子腳下幾乎沒有貪官,旁人交得起,他們為何交不起?你說百姓凍死,借錢交租,十年前倒是很常見,因為那時暴君當政,苛捐雜稅繁多,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幾乎沒有。”賀清溪道,“有些農家糧食多的都能釀酒了。”
張惠不禁問,“主人怎麼這麼清楚?”
“聽客人說的吧。”胡娘子道。
賀清溪:“看的。三年前往這邊來的還都是些達官貴人,如今十個裡麵至少有三個乃至四個是百姓。”
“我,我都沒注意。”張惠喃喃道。
賀清溪笑道,“過幾天看看就知道了。要是真有大批乞討者,那也是從外麵來的。”
“邊關啊。”張惠道。
賀清溪點一下頭,就轉向胡娘子,“還沒洗好?”
“還得再來一盆水。”胡娘子放下木棍,摸摸金毛大鼠的毛,確定自己的猜測,“張惠,再幫我打盆水。”
賀清溪:“慢慢洗,必須給它洗乾淨。”說著,一頓,“回頭再給它找個舊的被子,讓它睡上麵。對了,記得告訴它,不準拉上麵,也不準尿上麵。身上臟也不準往上麵滾。否則我還把它關籠子裡。”
胡娘子不禁咽口口水,道,“它現在就是一隻老鼠。”
“大白還是隻小老虎呢。”賀清溪道。
胡娘子噎了一下,“大白都來多久了,它才來幾天啊。”這不是為難鼠嗎。
“在我家就得守我的規矩。”賀清溪指一下金毛大鼠,“你讓它選。它要是不同意,再讓我抓到它偷吃,我決不輕饒他。”說完轉身就走。
胡娘子見狀,道,“我這就問它。”隨後把賀清溪說的話潤色一遍講給金毛聽,末了又說,“你聽他的話,天天都能吃到肉。不是烤鴨就是紅燒肉。”
金毛大鼠高昂的頭顱低下去。
“不回答就當你默認了。”胡娘子道。
大鼠嘰一聲,隻有一聲,而且異常短暫。
胡娘子聞言不禁搖頭,用人語說,“又是一個吃貨。”
“不貪吃也不會被主人抓個正著。”張惠端著陶盆過來,“這些夠嗎?”
胡娘子看一眼,“差不多。你把燈放地上就回屋吧。”
“我回去沒事,廚房裡都收拾好了。”張惠蹲下去,“相公在洗腳。現在過去也沒有盆。”
胡娘子:“讓掌櫃的再買兩個。這一個給它好了。”指一下先前端出來的盆。
“也行。”張惠和張魁是不會用大鼠用過的盆。賀清溪更不可能。小白和胡娘子估計也不會用,所以這個盆不給它也得給它。
可給了它,就少了一個洗臉盆。
張惠想一下,“那我回頭跟主人說一聲。”
賀清溪父親那邊沒什麼人,他母親這邊隻有他母親一個還去世多年。所以大年初一,張魁、張惠和倆孩子給賀清溪磕個頭,賀清溪把壓歲錢發下去,一家人就窩在屋裡琢磨晌午吃什麼。
在家窩三天,年初四,天兒放晴,賀清溪就帶著一家大小直奔醉仙樓。
城裡的飯館都是初五開門,初六正式迎客。賀清溪還帶他們往那邊去,就是因為醉仙樓旁邊空地大,又是東市最繁華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客人多,買風箏、糖葫蘆等物的喜歡去那兒,以至於他們到那邊想買什麼都能買到。
賀清溪一行還沒到跟前,就聽到賣糖葫蘆的吆喝,“糖葫蘆,糖葫蘆,一文錢一串糖葫蘆,不甜不要錢嘍……”
“爹爹!”小羊扒著賀清溪的胳膊。
賀清溪:“叫小白領你去,我在這邊等你們。”
“爹爹,我也想去。”小貓道。
賀清溪把懷裡的大白給他,“快去快回。”
“知道。爹爹。”小貓跑過去買三串,回來遞給賀清溪一串。
賀清溪驚訝,道,“我也有?”
“有!”小貓遞給他,“用爹爹給我的壓歲錢買的。”
賀清溪笑著接過來,摸摸他的頭,“我們家貓兒長大了。”
“我早長大了。”小貓說著,發現不對,“小羊和小白呢?”
賀清溪往賣糖葫蘆的那邊看了看,沒找到,轉到對胡娘子說,“給他們傳音。”
片刻,小白一手拉著小羊一手拿著糖葫蘆回來了。
“你怎麼不等吃完再回來啊。”賀清溪道。
小白的臉色有些不自在,“我們就看一會兒。”
“看什麼呢?”賀清溪問。
小羊開口道:“玩蛇的。”
“蛇?”賀清溪的視線移向小白。
小白:“是花蛇,不是白蛇。那個玩蛇的人還說他籠子裡的蛇都是家養的,特彆聽話,不會傷人。”
“怎麼可能有不傷人的蛇。除非成精了。”賀清溪見她不信,“家養的狗溫順不?有的不照樣會咬主人。”
小白聞言猛然想到她去年遇到過一隻大狗,要不是她會飛,非得被狗撕掉一塊肉不可。
“掌櫃的,你懷疑那個玩蛇的為了賺錢,故意騙人說他的蛇溫順?”小白往最熱鬨的地方瞅一眼,“可剛才他把蛇編成花兒,那蛇也沒咬他啊。”
“啊!”
小白嚇一跳,循聲看去,不遠處的人紛紛後退,“掌掌櫃的,不會,不會被您說中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營養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