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
“黑衣男子!”
敦和芥川都轉過身震驚地看著來人。
觀眾也一樣。
已經沒法預測故事結局的他們,和那兩人一樣,仿佛被那道身影隔著一個世界操縱著。
隻能仰著頭。
失魂地看著熒幕。
“很精彩。”
首領如此稱讚道。
他安靜地走近兩人。
當太宰治出現在天台上時,即便他的背後是盛大壯闊的橫濱街景和落日,也隻能卑微地淪為陪襯。
而那個輕易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首領還是那麼遙不可及。
沒人知道為什麼剛才還在酒館和織田作見麵的他,現在會出現在總部大廈的天台上,還剛好卡在敦和芥川戰鬥結束的那一刻。
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
看著那張堪稱寧靜的麵容,井上的嘴唇在顫抖。
不要啊,太宰……
不要!
明明你什麼都能做到!
為什麼?
“是芥川勝利了啊……”
太宰治的臉上掛著深不可測的笑容,看著麵前都精疲力儘的兩人。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這兩人都是他的部下。
都被他收留過、保護過、培養過。
無論誰贏都沒差。
不過,今天能看到他們都茁壯成長著,還是略感欣慰。
“敦,你被開除了。”
“作為交換,你去外麵的世界生活吧。我已經準備好照顧你的人了。去有光的世界吧,和小鏡花一起。”
太宰治的聲音冷酷而精準,像是法官對犯人無情的審判。
如果不看他說了什麼的話。
“嗚嗚嗚……”
電影院裡已經有哭聲響起。
毛利蘭猛地捂住嘴!
太宰先生!
為什麼隻讓敦和小鏡花去有光的世界?
你也可以一起去啊!
聲音冷漠有什麼用?
有本事彆隻對自己冷硬啊!
哪怕太宰治沒有明說,但從他的用詞中也能看出,他並不準備去往那個‘有光的世界’。
那他要去哪?
看著眼前太宰治的表情,再聯係剛才太宰治對織田作說的那句“再見”,眾人的心底就生出不祥的預感。
毛利蘭的眼睛露出祈求的神色,捂著嘴的手微微用力。
千萬不要是那樣!
“你有什麼企圖,黑衣男子?!”
芥川不相信,戰鬥的姿勢絲毫不敢放鬆。
芥川不相信太宰治,但從頭看到尾的觀眾相信。
他們都相信太宰治對他們的善意。
看過的觀眾就更信任了。
原世界的芥川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敦,都是太宰治救下並教導培養的。
如今位置對換,還真是讓人恍惚。
若是原世界渴望得到太宰認可的芥川遇到這個世界敵視太宰的自己,怕不是會直接打起來吧?
不少觀眾苦中作樂,想著那樣的畫麵。
太宰治朝前走去:“其實從四年半前一直到現在,從我把你妹妹帶離你身邊的那一天起,一切都是今天這個局麵。不管是鍛煉敦,還是擴大黑手黨的勢力,一切都是。”
畫麵中的芥川,和畫麵外的觀眾都愣住了。
……什麼?
哪怕知道太宰治的計劃很宏大、很長遠,但也沒想到,他居然從四年半前就開始了。
怪不得電影的開頭是太宰治剛當上乾部的時候。
按照他的說法,那是他計劃的開端。
難道傳言是真的?
首領為了這個計劃不眠不休了四年半?
有人提前猜中了,卻並不覺得欣喜。
“你們知道【書】嗎?”
“寫在上麵的內容會變成現實。”
“它像是這個世界的根源,所有可能都折疊在裡麵,當【書】的紙張上被寫入內容的那一刻,與內容相符的世界就會被召喚出來,書中的可能世界就會與現實世界發生更換。”
“外麵的世界是唯一真實的,而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隻是存在於【書】中的無限可能世界中的其中一個罷了。”
太宰治在給兩人解釋。
早就因為酒館中對話而有所猜測的觀眾,現在也明白之前太宰治說‘這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謊言’是怎麼一回事了。
有點像‘薛定諤的貓’那個實驗,在被觀測的那一瞬間,生與死疊加。
但當盒子打開,被觀測到貓還活著時,生的可能就會被召喚出來,死的可能泯滅。
雖然理論晦澀難懂,但眾人依舊可以察覺一個事實————
首領現在……特彆像是在交代遺言。
耐心而諄諄教誨,釋然中帶著幾分不舍。
“你怎麼知道?”
“我讀取到了原本的自己的記憶。”
讀取了自己的記憶?
井上麻木而自豪:果然如此!
在酒館的時候,太宰治對織田作說了很多信息量極大的話。
比如啞彈,比如硬豆腐,比如家的夢想。
若非得到了這份原本世界自己的記憶,那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就不會知道他和織田作是朋友,也不會把這份根本不存在的記憶當成自己的珍寶。
沉默了很久的安室透忽然出聲:“確實是部圓夢的電影。”
旁邊的貝爾摩德聲音沙啞回應:“是啊。”
隻不過。
圓的不是他們這些讀者觀眾的夢,而是一個找不到生存意義、孤獨寂寞、無人在意的孩子的夢。
他替另一個自己彌補了不曾言說的遺憾。
實現了夢想,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呢?
僅僅是四年半的不眠不休嗎?
“再過不久,就會有幾個強大的海外組織開始侵略橫濱,為的就是得到【書】。”
“你們必須要鏟除所有敵人,保護【書】,倘若他們在上麵寫了什麼,這個世界可能會因被覆蓋而消失。”
太宰治的語氣平靜而認真,像是早就從某個地方看到了全部的未來,從而肯定他們可以。
“嗚嗚嗚嗚……”
觀眾席的哭聲和抽噎愈發明顯了。
這樣的語句,簡直就是把‘交代遺言’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熒幕上的太宰治邊說邊往前走。
“????!”
看著那道目光的焦點處,井上的心臟差點罷工。
太宰治!
你想乾什麼?!
差點吸不上氣的井上這時候真的非常非常認同原世界織田作的那個想法。
對待太宰治,就應該把他強行捆起來,打開他的胸腔,把吸塵器捅進去。如果太宰治不情願,就用拳頭讓他閉嘴,把他內心陰暗扭曲的東西拖到陽光下全部粉碎!
看他還敢不敢生出這種念頭!
井上的牙根已經開始發酸了。
若非電影還在繼續,若非他還有理智尚存,他絕對要……
他死死地攥住旁邊伊藤的胳膊。
伊藤顫抖:胳膊要碎了要碎了!
大廈天台的邊緣並沒有防止墜落的欄杆,對麵就是天空,隻要掉下去就能毫無阻擋地落到地上。
“太宰先生,那裡很危險,請您回到這邊來吧。”
“剛才我說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三人同時得知這件事,世界就會不再穩定,所以,就靠你們了。”
灰原哀嗬了一聲:“多麼離譜的理由!”
“是啊。”
柯南也忍不住苦笑。
他現在算是徹底明白裡對太宰治的形容了。
真是完全分不清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話,仿佛他每句話都是真的,亦或每句話都是假的。
這個‘三個人知道,世界就會不穩定’的規則是從哪裡得知的?
真的假的?
除了太宰治,沒人知道。
灰原哀和柯南之所以這時候出神,就是不想看下一幕。
太宰治的腳後跟越過邊緣,懸在空中。
這一刻。
電影院的空氣仿佛瞬間稀薄了很多。
都不敢呼吸。
他們不敢有任何不滿。
隻是全心全意地期待著,小心翼翼地祈求著。
如果心意能傳達過去。
太宰先生。
能不能不要這樣做?
但似乎,總有傳達不到的感情。
真實而冰冷的。
電影中的人物和他們隔著一整個時空維度。
那邊過不來,他們也過不去。
中島敦驚恐地看向那邊:“太宰先生,請等一下,您該不會……”
“終於到了啊,第五階段。”
…………
…………
…………
電影院內安靜極了。
連抽泣聲都沒有了。
隻有熒幕上的對話依舊在驟然莫名的空間內回蕩。
“這裡是唯一一個他活著、寫著的世界。我不能讓這樣的世界消失。”
太宰治閉上眼,看上去和那些會做夢、會嬉鬨的普通少年沒什麼不同。
晚風依舊吹著。
黑色的外套融入天邊的夕陽,紅色的圍巾微風飄蕩。
那抹最豔麗的紅色,刺痛瞳孔。
在這一刻。
發出任何聲音都會顯得刺耳,哪怕是呼吸。
井上盯著太宰治臉上浮現做夢般的笑容,一動不動。
他說這是他期盼已久的瞬間。
他說他很期待。
他說他終於圓夢了。
隔著屏幕,隔著兩個維度,隔著無數的世界。
他們不曾經曆他的過去,自然也不能決定他的未來。
除了旁觀,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在溫柔的夕陽和晚風中。
那道身影傾斜、下墜、消失。
黑與紅儘數融入夕陽。
化作
“………………”
這一幕很快就結束了。
沒有用慢鏡頭,也沒有切換到可以看到大廈最下麵的畫麵。
這大概是導演對他們唯一的仁慈。
半晌沒動。
觀眾的內心極其矛盾。
他們現在應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首領終於去往了他想去的地方,去了離人世間最遠的地方,去了那個任何人都觸及不到的地方。
這樣的結局就像首領對敦說過的那樣,隻是一種自然現象罷了。
早晨會來,夜晚也會來,春天會來,冬天也會來,絕望會來,希望也會來。
人類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當然也會離去。
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即便這隻是一個可能的世界。
他們不應該傷心的,他們應該為他實現了夢想而高興。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
“抱歉,小蘭,回去賠你一件。”
鈴木園子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頭埋在毛利蘭的胳膊裡,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