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聲音中的哭腔驚醒了毛利蘭。
她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按住胸口,試探著自己的心跳。
剛才黑與紅消失的那一瞬間,她仿佛也差點隨太宰先生跳了下去一樣,胸口心跳的感覺都要消失了。
明明首領才是當事人,他們隻是無關緊要的觀眾。
結果,太宰先生最後是笑著的,他們卻是哭著的。
他們該笑的。
毛利蘭動了動嘴角,卻不受控製。
也對。
若是感情可以輕易用理智完美控製,他們就不會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故事和人物哭成個傻子,首領也不會為一份根本不屬於他自己的記憶而做到這一步。
擔心的伊藤悄悄低頭問:“沒事吧?”
嗓子哽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的井上無視他,哪怕已經沒了那道身影,他的目光依舊不離熒幕。
他隻想問。
這麼做,值得嗎?
但他知道自己得不到回答,那位首領也不需要回答他的問題。
忽然。
前排的座位傳來吸氣驚訝的竊竊私語聲。
“等等!這是森首領?”
“他還活著?”
“怎麼可能?不是說太宰是暗殺了他上位的……”
井上下意識抬頭。
熒幕上出現了一個新的男人,港口黑手黨偉大的前首領,森鷗外。
一個在傳聞中本該早就死去的男人。
也是把太宰撫養長大的男人。
森鷗外在和中島敦對話。
井上一愣。
這是森鷗外?
那位前首領?
很明顯,和裡描寫的不一樣。
男人的氣質沉穩而理性。
並不是裡描寫的永遠秉持‘最優解’的冰冷和毫無人性。
而是無微不至為他人著想、成熟而溫柔的理性。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像誰呢?
井上下意識在腦海中翻找。
卻隻找到一片模糊。
他知道像誰了。
————那個不在了卻把其他人都安排得圓滿的人。
當然,在那個人看來,應該是所有人都獲得了圓滿。
包括他自己。
你瞧。
織田作和芥川這對師徒在武裝偵探社生活著,有偵探社的眾人和織田作照顧培養,芥川早晚能和妹妹銀和解。
敦和鏡花脫離港口黑手黨,去往有光的世界,有身為孤兒院院長的前任首領照顧他們,肯定不會有問題。
港口黑手黨被他經營得極其龐大,最高乾部中原中也還在,森鷗外也在暗中看著,不會出問題,再者中也本就看他不順眼,以後不用再壓抑著厭惡保護他,或許對方會更高興。
而他也終於獲得了自己期待的死亡。
井上想起那位明顯是被太宰刻意安排出去的最高乾部,他本該時刻守護在首領的身邊,為他排除一切危險,卻偏偏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
說不是故意的,小孩都不信。
井上的臉上浮現似哭非哭的扭曲表情。
明明有那麼多種自殺方式,最後卻選擇了這一種,不會是想符合對方生氣時說的那句“這個人總有一天要死在我手裡”吧?
中原中也,異能力[重力操作]。
井上的記憶力還可以,現在還能記起當時熒幕上浮現的介紹小字。
你不會以為……這樣做,大家就會感動到哭泣吧?!
他可是一滴眼淚沒流!
井上收斂所有表情,臉色冷硬地像是有人欠了他幾個億,看起來並沒什麼感情上的波動。
伊藤歎氣:胳膊肯定廢了!
過了一會。
井上稍微冷靜了一點。
井上發現,自己覺得最遺憾的竟然不是太宰最後的舉動。
而是織田作用槍指著太宰,以及對他說出的那些話。
或許是早有預感,或許是憐愛到不忍反對,或許是根本不願接受這個結局。
他的大腦在不由自主地弱化剛才看到的畫麵。
也許之後他還會弱化首領這個稱呼、弱化那條紅色的圍巾、弱化可能性這個詞語……
直到他能平靜地麵對那令他心臟驟停的一幕為止。
所以他現在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那個讓首領自願付出一切的男人。
井上在想。
如果織田作能早一點見到太宰的話,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那可是在原世界能理解太宰的人,那可是在原世界把太宰推去有光的世界的人!
如果能早一點見麵的話,不是在那天的酒館,而是更早的時候見到!
他一定可以的!
如果是四年半之前,結局就肯定會不一樣吧!
肯定!
心臟不規律的跳動著,井上顫抖著合上眼眸。
輕微的音樂響起,是片尾曲。
電影結束了。
但沒人起身。
井上倒是想走,但他習慣等片尾字幕結束才離開。
黑底白字的字幕終於滾動完了。
井上準備起身。
他叫上伊藤:“好了,走……”
“織田作?!”
電影院內有人驚呼。
井上瞬間停下動作,轉過頭去看。
隻見字幕結束之後,熒幕沒有按下去,而是出現一片光亮,一個他剛剛還在心裡念叨的熟悉男人出現在上麵。
織田作之助。
井上:電影居然還有彩蛋嗎?
他猶豫了一下,沒走。
織田作看起來和整片裡的不太一樣。
環境、穿著、氣質,都有些微差異。
鏡頭下移。
樓梯中間有一具屍體。
確實真的非常像屍體。
如果他們不認識那是誰的話。
“太宰?!”
“哎???等等等!彆走,有彩蛋!”
“這一幕有點眼熟……”
井上的心臟又開始正常跳動了。
‘某一天,織田作撿到倒在他家門口的太宰治。’
這個情節!
這一幕!
好像是彩蛋的開端!
的彩蛋講得是織田作和太宰的相識。
一個不怎麼常規、但放在這兩人身上就自帶奇異浪漫色彩的初遇。
甜的!
提取到關鍵詞的井上瞬間放下心來,臉色回溫,嘴唇有點止不住想上揚。
“是的彩蛋。”灰原哀和柯南留了下來。
“等等,小蘭,還有,再看看!”鈴木園子拉著毛利蘭也留了下來。
安室透和貝爾摩德壓根沒起身,他們要等其他人都走了才走。
不止他們。
所有觀眾在發現電影最後還有彩蛋的時候,全都坐了回去。
一個都沒走。
因為知道彩蛋的內容,一些人在給同伴簡單科普了幾句,重點在‘這是甜的溫馨的治愈的’之後,電影院內本來沉悶壓抑的氛圍頓時緩和了下來。
大家都鬆了口氣,趁機擦了擦眼淚,揉了揉臉或者胸口。
他們剛才幾乎全軍覆沒,被虐得都快精神失常了。
不過,還特地錄了一個治愈的彩蛋,看來,伊藤導演還是有點良心的。
但是。
然而。
好像。
接下去的劇情不太對勁。
被織田作救下的太宰治就不像個活人,眼瞳宛若沒有光線能照進的黑洞,一句話不說。
“…………”
剛出現一點聲音的房間瞬間噤聲。
呆愣地看著泛著微光的熒幕。
一幕幕,一張張。
沒有他們熟悉的劇情,完全陌生的發展。
這就好像有人在幕後完全操縱他們感覺熟悉得要命!
他們剛剛才經曆過一次!
他們想走,卻又舍不得走。
井上的視線一直粘在那抹會動的身影上,一眨不眨,貪婪地就像在沙漠中三天沒喝水的旅人一樣。
不管劇情怎麼發展,他不看就是了!
他隻看那個人!
直到。
車站,太宰治和織田作再次相遇。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不,第一次見。”
井上:“???????????”
第一次見?
第一次見?
在酒館裡,你也是這麼說的!
猛地!
他好像領悟了什麼。
“如果還今後遇到什麼困難,你可以去武裝偵探社,那裡會幫忙解決。我以前,也受過他們照顧。”
井上:心臟驟停……不,他已經沒有心跳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的彩蛋。
這是電影的彩蛋!!!
這是首領!
絕對是首領!
這時候的太宰治根本沒受過武裝偵探社的照顧!
即便有,那也是原世界的————在織田作死後。
織田作道謝:“你真是一個好人啊。”
“!!!!!!”
井上震動,感動。
織田作,你是天使!
你果然是能理解太宰治真實存在的朋友!
哪怕不是同一個世界。
井上高興壞了。
這一次,肯定能扭轉!
“織田z……”
看著麵前神情熟悉、在酒館裡相處過無數次的男人,太宰治下意識想要叫出那個名字,那個被對方稱為‘隻要聽到一次就不會忘記’的名字時。
有電車通過。
“嘟————————————”
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劃破寂靜的列車從太宰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太宰治低下頭。
等電車離開,織田作再想重新聽取他說什麼的時候。
一轉身。
那裡已經沒有任何人存在了。
織田作張了張嘴,不明所以。
隻有沉靜的夜風吹拂而來,似是在為那未能傳達的聲音而致歉。
…………
…………
…………
此刻。
電影院內應該也沒有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