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迎親隊伍,足足綿延了幾裡地,前方有荷槍的謝家衛兵開道,後麵則是江家十裡紅妝的嫁妝,這氣派在上海灘,應該是再找不出第二家。
相較於外麵的熱鬨喜慶,坐在轎子裡的采薇,卻是有點叫苦不迭。沒走多遠,就被顛得頭昏腦漲,腦袋上頂著的鳳冠和蓋頭更是加劇了這種痛苦,還沒出老城廂,她乾脆一把扯了下,這才透過氣來。
重重吐了口氣,她好奇地掀開一點簾子朝外看去,除了擠在道路兩側圍觀的路人外,她一眼就瞥到了右前方騎著高頭大馬的謝煊,他穿著長袍馬褂,簪花戴紅,雖然騎著馬,身體也挺得筆直,僅僅是背影,便已經器宇軒昂。
她默默看了會兒,撇撇嘴,有些悻悻然收回了手,在這顛簸中,等待時間快點過去。
哪知,她剛剛閉上眼睛,隨著轎子顛簸的節奏昏昏欲睡時,外麵忽然響起一陣槍聲,緊接著又是砰砰兩聲爆炸,混亂的尖叫聲瞬間取代了喜慶的鑼鼓聲。
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困意頓時全無,還沒打開簾子,轎子的縫隙中,已經鑽進來濃濃的煙霧,緊接著,謝煊掀開簾子,抓起她的手:“快走!”
“啊?”采薇怔忡間,人已經被半抱半拖拉出了轎子,周圍被濃煙包裹,半米開外什麼都看不見,甚至連身旁的謝煊麵容都是模糊的。
采薇捂著嘴重重咳嗽,隻下意識隨著他的力量挪動,片刻之後,她人便被推進了一輛汽車內。
“青山,保護好少奶奶。”
“收到,三少你自己當心。”
采薇在一片懵然中,感覺到車子穿過了濃煙,很快從嘈雜中逃離,進入了一條小道,沒多久,那槍聲炮聲尖叫聲,就徹底被拋在了後麵,采薇也終於從怔忡中回神。
“陳副官,怎麼回事?”她心有餘悸道。
開車的陳青山,笑盈盈回道:“三少奶奶彆擔心,是亂黨鬨事,破壞謝江兩家的聯姻,三少早有準備,讓我趁亂先把三少奶奶帶走送回公館,以免交火時,不小心被傷到。”
采薇眉頭輕蹙,心也跟著沉下來,默了片刻,她又才問:“這都是三少事先安排好的?”
陳青山頗有些與有榮焉地點點頭,笑道:“三少早就摸到了這波亂黨的計劃,就等著引蛇出洞,一網打儘。”
采薇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你們三少真是神機妙算啊!”
陳青山聽她這語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道:“那個……三少奶奶……其實……”
他話音還沒落,車子猛得顛簸了一下,咯吱一聲停下來。
“怎麼了?”采薇下意識問道。
不等陳青山回答,她已經看到了前方不知何時出現在路中央的大石頭。
他們抄得是一條近路,此刻正在逼仄的巷子中,前後看不到一道人影。陳青山跟著謝煊多年,打架打仗都乾過,自然能猜出不對勁。
他一邊拔/出槍,一邊倒車,然而倒了沒幾米,後麵同樣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左右是牆,前後是擋路的大石,這車子和車子裡的兩人就成了甕中之鱉,然而卻始終沒有人影出現,這比起被一群拿刀拿槍的人圍住更讓人可怕。
陳青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迅速下車打開後車門:“三少奶奶,我們快走!”
采薇哪裡見過這陣勢,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邊跟著陳青山往前跑,邊一臉崩潰道:“你不是說你們家都摸清了亂黨的計劃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這特麼跟見鬼似的,我怎麼知道?”
兩個人狂跑了一陣,兩張大網忽然從天而降,將兩人網住,拖倒在地,迅速分開。陳青山大叫著胡亂開了兩槍,可是卻沒看到一個人,然後便是砰地一聲,他的身體被撞在橫在巷子中的巨石上,悶哼一聲暈倒了過去。
趴在地上的采薇,抓住網繩,驚慌失措地大叫:“陳副官!”
然而第二聲還沒落音,一塊帶著奇怪味道的手帕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嘴,在失去意識之前,她
迷迷糊糊看到一雙軍靴不緊不慢走了過來。
踏、踏、踏……
那軍靴落在地上的聲音,沉重而緩慢,像是敲打在人的心臟。
*
“青山!青山!”
等謝煊處理好鬨事的亂黨,開車趕到這邊時,看到的就是被兩塊石頭擋在中間的汽車,以及昏倒在地上的陳青山,車裡早沒有采薇的身影,他心臟狠狠一沉,跑上前,伸手探了下陳青山的鼻息,發覺還有呼吸,趕緊叫喚他的名字。
陳青山終於從昏迷中醒來,艱難地睜開眼睛:“三……少……”
“三少奶奶呢?”
陳青山氣若遊絲道:“被……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