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言眉頭微擰:“哪來的?”
程偃伸手指著書房的東北角,他得意的咧著嘴:“我厲害吧。”
“我找到的。”他戳著紅木匣子上的老虎圖紋哼哼:“我喜歡。”
紅木匣子沒有上鎖,程敘言很輕易就打開了。讓人意外的是,匣子裡裝了滿滿的碎銀子和銅板,少說也有四五十兩。
程敘言眼皮子一跳,他注意到匣子邊緣留有空隙,恐怕下麵還有夾層。
他看了程偃一眼,程偃眼眸彎彎,開心的不行。如果身後有尾巴恐怕搖成風車了。
程敘言把碎銀子和銅板倒出來,然後將匣子倒扣,隻聽哢噠一聲,上層的格子掉落,一物什緊跟著滑下在桌麵上打著轉兒,直到被輕盈的銀票掩住。
六張五十兩麵額的銀票衝擊著程敘言的視野,他指尖顫了顫,將銀票挪開。
潤澤的白玉韘形佩觸手生溫,每一處刻紋都極為精細,然而玉佩整體內斂又不失大氣,一看就非等閒物。
程敘言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才平下心緒。
“唔唔……”
身邊的異動拉回他的注意力,程敘言一睜眼就看到程偃在咬碎銀子,嚇的他趕緊去摳,這碎銀子若是吞下去,他爹的命就無了。
經過這番打岔,程敘言剛生起的複雜心緒又散了。他把銀錢和玉佩重新收好,帶著程偃去院子裡轉悠。
等程偃玩了一會兒,程敘言才帶著他去廚房做飯。
程敘言用刀削著青筍厚實的外皮,腦子裡又不受控製的想起之前的紅木匣子。
匣子頂部的老虎圖紋,書房東北角……
書房的東北角背光,周圍放的多是雜物和雜書,就算程敘言平時打掃書房,也不會刻意蹲下收拾,他發現紅木匣子的概率極小。
那麼還有誰會翻到?
這個家裡隻能是心性如稚童的程偃才會四處翻找,而紅木匣子頂部的老虎圖紋簡直是為渾噩時的程偃量身定做。
程偃清醒時從未談及紅木匣子相關,比起他爹對他隱瞞,程敘言更傾向於他爹也不知此事。
為什麼要把紅木匣子藏在書房?
那是程敘言讀書的地方。若是程敘言心狠些,在學習時將搗亂的程偃關在其他屋子,程敘言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筆錢的存在。
陸氏臨去前將名下大半田地送人,便是在為程偃鋪路。
而這個紅木匣子是備用。
陸氏不了解程敘言的學習係統,但是根據平時觀察,她猜到程敘言在求學事上比其他人有優勢。陸氏隻留下四畝地,一來程偃不清醒,程敘言又未長成,怕他們被人害了去,二來四畝地的租子能保證兒孫基本口糧。
如果程敘言發現這個紅木匣子,那九成半的幾率是程偃找出來,側麵證明程敘言待程偃不錯。
而有了這筆錢,家中頓時寬裕許多,所謂富長良心,以後程敘言必然也不會太苛待程偃。
或許還因為這筆錢是程偃意外翻出來的,對程偃多加好感。
哪怕程敘言料到陸氏的動機,可真金白銀擺在程敘言麵前,如何不打動人心。
退一步說,程敘言若是慢慢嫌棄程偃,對程偃不好,村裡人和程氏一族得過好處,第一時間便會壓著程敘言低頭。
而陸氏送給易全山的兩畝地,是程偃的最後一重保險,若程敘言徹底喪良心跑了,以易全山的人品加上兩畝地,也會接手照顧程偃,不說待程偃多好,至少不會讓人把程偃欺負了去。
如果村裡所有人集體喪良心,那隻能是程偃該有一劫,陸氏也認了,早去早超生。
陸氏把所有的糟糕情況都預料過一遍,並做出解決之法。但事實上,人不會永遠好運,也不會永遠倒黴,在留有的餘地裡,陸氏不僅是希望兒子不愁吃穿,還希望兒子活的開心快樂。
她養了程敘言兩年多,以其城府還看不出程敘言的人品?但她不賭這個可能性,哪怕她的贏麵無限接近滿值。
最後一刀下去,四根青筍削好了。程敘言舀水清洗,清澈的水麵映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
……該怎麼評價,真是臨了了,還算儘人心。
青筍切成細絲,程敘言將其在開水中燙幾息撈出來,加麻油和鹽醬醋。
想了想,程敘言又剝了兩個蒜,蒜泥碎薑蔥花撒進去,末了他還放一點糖提鮮。
程偃巴巴的在灶台邊望著,程敘言哭笑不得,夾了一筷子青筍絲喂過去。
“嗷嗚~”程偃一口叼住筷子。他眼睛都眯成縫了,吃完後又盯著菜盤。
程敘言麻利盛飯,飯後程偃在院子裡玩了一會兒就大剌剌躺地上睡覺。
程敘言把他扶回屋,隨後程敘言去書房練字,然而一張字還未寫完,他就擱了筆。
程敘言靠在椅背上思量,既然有了這筆錢,那麼抄書的事就不必了。他的時間並不寬裕,有那個閒時還不如陪他爹。
半下午時候,程偃光著腳跑過來。程敘言擱下筆帶他去把鞋子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