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禮:“敘言哥……”
程敘言抬手阻止他們,“你們聽我說下去。”
月輝皎皎,清冷的月光映出他半邊白皙的麵龐。他的眼睛很亮,語速不疾不徐,像山澗流淌過的溪水般悅耳。
“……所以現在有兩個選擇。”程敘言伸出食指:“第一個選擇,我以救命之恩的名義,將免徭役的名額給全山叔家,再許十二畝地免稅。”
易全山和易知禮大驚失色:“敘言/敘言哥…”
易全山想說他們照顧程敘言不是為了這些東西,隻是單純感激程敘言把易知禮帶在身邊細心教導。
易全山雖然是莊稼漢子,卻不是兩眼瞎,他們這個地方童生少,秀才更少。想給孩子找位好夫子更是難上加難。
他們現在雖然沒有進項,可易知禮的念書花銷程敘言一應解決,他們父子的吃住也包圓。
村中家裡雖然少一個壯勞力,可也省下兩個人的口糧。隻是平日下地乾活會辛苦些。但易全山的同宗兄弟皆在,平日裡他的雙親也能幫上忙。過日子是不難的。
程敘言伸出中指:“第二個選擇…”他輕笑道:“知禮的弟弟也在念學吧。”
那一瞬間,易全山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嘭嘭的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他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如果這誘.惑是對他的,他能爽快的推辭,可是這是給他次子的機會。
知禮私下跟他念過好幾次,說敘言講學特彆好,既通俗又全麵。
程敘言起身,他逆著光,一張臉都隱沒在陰影中,易全山隻聽得他的聲音:“叔好好考慮,明早給我答複。”
他離開了,院中隻剩下易全山和易知禮對望,兩人的心緒再不複之前的平靜。
易全山很明白敘言做出這樣的承諾會麵對很大的壓力,畢竟他們對於程氏一族來說是外姓人。
不管程敘言願不願意,隻要他姓程,隻要他還活在這個時代,他必須得做出妥協,為族內讓利。否則其他人的唾沫能淹死他。
他給出易全山的兩個選擇,是程敘言思量過好幾次的結果。郡城易全山對他的“救命之恩”,有不少人證。有這個籌碼,足夠堵住程氏族老和其他人的嘴。
這一晚易家父子倆都沒睡好,第二天早上兩人眼下都帶著烏青,惹來程偃大聲嘲笑。
易全山等程偃去玩秋千,他才走到程敘言身邊,明明比程敘言魁梧的漢子,此刻像個小媳婦捏著衣角,一張臉都臊紅透了。
“我,我…敘言…”他磕磕巴巴,程敘言靜靜等著,半晌易全山低聲道:“我選第二個。”
日頭高升,陽光愈烈。程敘言眉眼舒展,眸如春光般明媚:“我知道了。”
他們租一輛牛車回小鎮,程敘言在鎮上買點心豬肉紅棗等物。隨後再轉租牛車回村。
這麼一通折騰,他們抵達望澤村村口已經接近酉時。
程偃在牛車上想往下跳,被程敘言瞪一眼才老實。
“老伯,麻煩你了。”程敘言結完銀錢,兩步走到板車後:“搭我手臂下來。”
程偃用力哼了一聲。
易全山和易知禮幫著搬東西。
趕車的老伯多看了程敘言和程偃一眼,覺得這父子倆真有意思。爹像個孩子似的頑劣,兒子卻像當爹般穩重。
牛車慢慢遠去,易知禮一抬頭,驚恐發現周圍圍了好幾個村人。
他們神色激動,但顧忌著什麼不敢太靠近,隻小心翼翼詢問:“敘言是院案首咧。”
之前衙門的人就來村裡報過了,可他們不敢信,覺得一切不真實。
他們村多久沒出過童生,更彆說秀才。而敘言不但考上秀才,還是秀才裡的第一名。怎麼那麼厲害。
程敘言輕輕應聲:“是。”
周圍一下子沸騰開,越來越多的人靠近,明明村口離程偃家不遠,可這麼短短一截路實在走的艱難。
村長擠走易全山父子,跟程敘言並行,問著他此次郡城之行。
待走到家門時,程氏的兩個族老也拄著拐杖飛快跑來,笑的像朵花,臉上的褶子也更深了。
“敘言真是出息。”
“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兩名族老跟說相聲似的,一人一句不給其他人插.話。
程敘言開門將眾人迎進屋,他歉意道:“今日我父子二人剛回家,還未來得及清掃,有不妥之處還望各位叔伯嬸子見諒。”
程四叔公立刻道:“敘言說的哪裡話,我等至親哪會計較那些。”
有機靈的婦人轉身去自家取茶水,幫著程敘言招待。
易全山他媳婦慢一步,忙拿家裡的炒花生炒瓜子和剛買的黃豆糕來。
程偃正好餓了,抓著炒花生吃,還對程敘言笑道:“這個好吃。”
程敘言順勢對易全山他媳婦頷首笑:“嬸子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其他人看著易全山一家又羨又嫉,程四叔公心中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