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其他村人在此,就會發現苗氏對麵的人正是程二的媳婦鄭氏。她也很不滿:“我給的夠多了,你隻動動嘴皮子。”
苗氏:“我呸。”
苗氏冷笑:“那麼輕鬆你不自己上。”她伸出手:“再給我五十文。”
兩個人吵的不可開交,無人發現不遠處灌木叢的動靜。
流言發酵大半日,當天下午村長和程氏族老出麵壓下,村長還將苗氏的男人叫過去狠狠斥責一通。
大家都在村裡過著,鄉裡鄉親,誰家有個什麼事,隻要不刻意瞞著,基本半個時辰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更彆說程敘言最近是村裡的熱議人物,關於他的事情隻會傳的更快。然而從始至終,程長泰一家沒人出過麵。
這事但凡程長泰或者老陳氏說上一句話,流言瞬間掐死。根本用不著村長和程氏族老施壓。
程敘言惡心的夠嗆,又是這樣,閉上眼睛堵住耳朵,事情就不存在。最後享受好處。亦或是程長泰他們也認同這個流言。
那更可笑。他在楊氏手下過什麼日子,程長泰和老陳氏不知道?
他每日如履薄冰,做什麼都是錯,曾經更差點折進去一隻手一條命。程長泰和老陳氏做了什麼?程三又做了什麼?
他不計較是他嫌麻煩,也確實念著那點情分,但不代表他是泥團子。
黑夜中,程敘言輕輕吐出口氣,心裡對程長泰和老陳氏的最後一點情分也散去。他曾經以為處事老練,公正的人也不過是披層虛偽的外皮罷了。
“嗯唔——”
程偃忽然翻身,一胳膊搭在程敘言心口。
程敘言:………
程敘言把他爹的手按住,睡覺。
次日天光大亮,程偃還在睡,程敘言把廂房的門鎖上,心底念了一聲抱歉。
鄉下人家起得早,哪怕農閒也有不少事。楊氏去給自家菜地澆水,她當然也聽到村裡的流言,看程敘言被罵她就舒坦。
哎,怎麼不是她的青錦考上秀才。
村長和族老們也是,管什麼閒事。見程敘言考個秀才就巴結,一群小人。
澆水算不得什麼活,拋開楊氏的人品,她乾活的確是把好手。楊氏很快把自家菜地澆完,提著水桶回家。
忽然,她頓住,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
程敘言故意微笑,果然見到楊氏柳眉倒豎,她啐道:“偽君子,呸。”
程敘言笑容不變,輕聲道:“伯娘這話說的不對,我是正經通過科舉,朝廷封的秀才,伯娘到底是罵我,還是借我罵朝廷罵官員們呢。”
楊氏聞言臉色一白,但觸及程敘言的臉,她作為天然帶著生母身份的優越感湧現,怒道:“好啊,敢跟我頂嘴。還拿朝廷壓我。”
“不過是有理講理罷了。”程敘言垂下眼,少頃又掀起眼皮掃楊氏一眼,那眼神很輕,透著輕蔑。
“咻——”
木桶在空中劃過,重重摔在地上。
楊氏喘著粗氣:“你這個掃把星,你怎麼敢。”
秋風吹過草地,村裡的人聲忽遠忽近。程敘言莞爾:“您還是一如既往的…”
他刻意停頓,吸引楊氏全部的注意力,輕聲道:“粗魯。”
楊氏頓時疾衝而來,程敘言同時抬手,在空中攔下楊氏的小臂,“伯娘,我已經長大了。我以後在縣裡開個學堂,每天動動嘴就有銀錢,日曬不著雨淋不著,天天吃魚吃肉。而你還是麵朝黃土,秋收時候頂著大太陽苦哈哈收水稻,餓了也隻能啃麵餅子。”
話落,他退後幾步,轉身大步離去。
楊氏人都懵了,反應過來後氣的在原地跳腳。程敘言知道跟楊氏說其他的沒用,楊氏對舉人乃至官員都沒有實感,說這些隻會招來楊氏自以為是的嘲笑。
但是程長泰一家讓家裡孫輩念過學,楊氏知道夫子賺錢,雖然隔壁村的童生也是糊口,但在學堂教書糊口,和在地裡辛苦刨食才能糊口完全不一樣。
程敘言說的那些話,完全貼合楊氏的思維邏輯。正因為如此楊氏才更恨,她太知道種地有多辛苦。
如果程敘言過的不好,她覺得種地沒什麼,或許還因為種地安穩而自得,再高高在上鄙夷程敘言,慶幸自己當初甩掉一個累贅。
可現在程敘言考上秀才,可以開學堂,隻要多收幾個學生,輕輕鬆鬆能賺大筆錢,穿上好的棉布衣裳,每天都能吃魚吃肉……
“……你也配!什麼東西。”楊氏紅著眼破口大罵:“拽什麼拽。”
“就是一個破秀才,破秀才,破秀才!!!”
“掃把星,呸!”
她用力踹地上的木桶,一下一下,仿佛那是程敘言:“小孽種,當初就該把你摁死在河裡。”
“淹死你淹死你!我讓你嘚瑟,淹死你!!”
楊氏已經陷進回憶中,她死死掐著木桶:“當時我就不該跑,我該把你摁死在河邊再丟進河裡,看程偃怎麼救你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