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言微愣,隨後舒展眉眼:“新年快樂,爹。”
他端起酒杯,仰頭飲下。
晚上眾人在花廳守歲,屋門半開,他們一群人圍著篝火仰望著星空,杜修感歎道:“可惜了,若今夜有明月,那該有多好。”
程偃用木棍撥了撥火堆,火勢更旺,跳動的火焰映著他儒雅的臉,染著笑意:“人道是睹月思親,親人在側,又何須明月寄思意。”
杜修默了默,隨後揶揄道:“程偃叔說的有理,不過,您好像忘了知禮。”
易·冤種·知禮故意委屈臉。
程偃頓時啞聲,隨後坦然的朝易知禮拱手:“是偃叔顧慮不周,知禮莫介懷。”
易知禮立刻收起委屈臉,忙不迭的連連擺手,“沒沒沒事的偃叔,我給家人寄了書信和特產,還有六兩銀子,都是敘言哥給的嘿嘿。”他不好意思的撓頭。
眾人重新笑鬨做一團,說些有的沒的。
杜修見火勢弱了,往盆裡添柴禾,他問:“知禮有想過以後嗎?”
易知禮被問住,隨後看向程敘言,杜修打斷他:“你不能跟著敘言一輩子。”
易知禮是易家長子,又識文斷字,他肩上扛著易家未來。
易知禮低下頭:“我,我還沒想好。”
“一年。”程敘言出聲,“再待一年你就回鄉。”
杜蘭悠悠抬眸,易知禮受傷的抬起頭:“敘言哥,你嫌棄我了嗎?”
程敘言搖頭,“你的年歲不小,再跟我一年已是十九,你回鄉後考個童生功名,再去說門好親事。你的弟弟也差不多要說親了。”
他拍拍易知禮的肩:“你們兄弟感情好,可再好的兄弟情也抵不住時間摧殘,它需要細心的維護。”
程長泰一家就是前車之鑒,程敘言不想看到易家人步上程家四兄弟的後塵。
而一年的時間,也應該能將他爹治的大好了罷,應該。
大年初一,杜蘭作為一行人中輩分最高的長者,像模像樣的給小輩們發壓祟錢。
豆豆和馬騾也收到一份,程偃弄了兩個紅布包給它們係脖子上。
但豆豆不要,嫌棄紅布包醜,它飛進程敘言的廂房,少頃從裡麵叼出一個荷包,那荷包針腳十分粗糙,上麵歪歪扭扭繡著一朵,眾人仔細瞅瞅,才發現勉強算蘭花的繡樣吧。
“這個,我的。”八哥仰著腦袋,等人給它係上。
程敘言睫毛顫了顫,想把那個荷包拿走,但豆豆不依。
程偃笑道:“哪來的?”
八哥撲棱翅膀,圍著程偃飛:“美人送的,我的。”
程敘言身體一僵,其他人則是聽過就算,沒往心裡去。
元宵節的前一日,來自天家的旌表送來,浩浩蕩蕩一群人敲鑼打鼓,由兩名高大侍衛捧著牌匾,上書:旌表勇孝四個大字,衝擊著行人眼球。
圍觀者跟在隊伍後麵,看著衙役徑直進入巷道,最後在一家院門前停下。
領頭的衙役上前敲門:“長源府渭陽縣程敘言程秀才可在此處?”
程敘言親自開門,他飛快掃了四下一眼,目光在暗紅色的祥雲邊牌匾停留片刻,他拱手道:“學生正是。”
領頭的衙役笑道:“沒想到程秀才不但勇武,孝順,還是一表人才。”他說著一通好聽話,同時讓人將旌表送進院子。
程偃出來,不動聲色給人遞去一個荷包,領頭的衙役笑容更深,稍作停留後才離去。
而在衙役離去之後,人群中也有兩人對上視線悄悄離開。
經此一舉,整條街道都知道他們這裡住了一位外地秀才,剛得到天家禦賜的旌表,真是了不起。
有心人打聽到程敘言的事後,便請了媒人說媒,不過這都是後事。
眼下程敘言接到一份請帖,宋懷璋邀請他共遊元宵。旌表前腳送來,於情於理,程敘言都不能拒絕。
程偃有些擔心,他並不希望敘言跟宋家人走太近。現在的敘言對宋謙來說太弱小,宋謙動動手指頭就能碾壓敘言。
還有那位宋姑娘,雖然敘言回來未多提及,但腹有才華的人皆有傲氣,宋姑娘應也差不離。敘言能跟宋姑娘友好相談,後又在才學方麵由衷的,高度的肯定宋姑娘。
春水泛起漣漪,隻在一瞬間。
雖然程偃猜的八.九不離十,但還是差了一點兒,宋姑娘動心的時候更早,而宋姑娘動心那一幕擱其他人看來也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