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心的人才好控製。可惜他失算了。
宋謙點著桌案,思索接下來如何對待程敘言,然而不多日,宋二郎君的出現打斷他的計劃。
兄弟相見,兩人在花廳長久對望,宋二郎君逆著光,模糊他的身影神情,但一雙眼卻格外清明。良久,宋謙率先道:“此事是兄長疏忽。絕不會有下次。”
宋二郎君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另一邊,杜蘭與院子主人協商好,交付銀錢後,他們著手準備離開。
這次要帶旌表,程敘言重新置換木車,內部空間更大,上下皆有夾層。同時他也告知關父,他們即將離開南塘的消息。
關父是富商,跟商隊也有往來,以後給程敘言寄烈酒分成,自有法子。
一切準備妥當,程敘言他們卻遇見一位意外來客。
宋二郎君看著院外的兩輛車,輕輕呼出一口氣:還好趕上了。
宋二郎君走向程敘言,拱手一禮,坦然的自我介紹,並道出自己的來意。
程敘言驚了:“您要與我們一同離開?”
他以為宋二郎君頂多送他些銀錢,以做感謝。甚至宋二郎君不出麵也沒什麼,宋謙已經差人給程敘言送來五十兩銀子。
但現在宋二郎君與他們同行……
程敘言一時不知道對方打什麼主意,宋謙的前車之鑒尚在,他現在是真的頭疼跟宋家人打交道。
“很是抱歉,我們約好商隊,今日出發。”後麵車內的杜蘭不知何時上前,開口道。
時下一般人遠行,多會跟商隊亦或鏢行結伴,如程敘言之前那樣帶著程偃和易知禮走過小半國土,某種意義上也算是莽了。
杜蘭不愧走南闖北多年,輕而易舉把問題甩給第三方,不是他們一行人不給宋二郎君麵子拒絕宋二郎君,而是商隊定下時間不等人。
宋二郎君微怔,隨後輕笑道:“無妨,予在下小半個時辰就好。”
於是南塘城外,商隊後麵墜著長長的尾巴。
宋二郎君親自邀請程敘言同乘,程偃微微蹙眉,一副憂心模樣,“犬子粗魯,恐冒犯二郎君。”
“程兄太過謙虛,令郎這般好的孩子,打著燈籠都難找。”宋二郎君又看向程敘言:“在下聽聞敘言通讀四書,也頗想與敘言談論。”
宋二郎君眉眼溫和,周身彌漫著書卷氣,很難令人生惡。
程敘言拱手:“晚生恭敬不如從命。”
他隨宋二郎君上宋府的馬車,車內縈繞著淡淡香氣,很是怡人。兩人隔著紅木小幾跪坐。
宋二郎君從身側拿出一個祥雲紋紅木匣子,“這裡麵是上好的金瘡藥,對傷勢恢複很有幫助。”
程敘言麵色不變,他頷首道:“勞二郎君掛念,不過晚生一切都好,並無傷勢。”
宋二郎君不言,靜靜看著他。程敘言微微斂目,避開他的視線,一來是免有不敬之意,二來他不想叫人通過眼眸探知他情緒。
“我很抱歉。”宋二郎君輕聲道。
程敘言忙道:“您不必……”
宋二郎君抬手打斷他,繼續說下去:“我兄長……我兄長與你添了麻煩,我身為人弟未能及時勸阻,亦擔其責。”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搖搖晃晃,車內也受到影響,茶水在杯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宋二郎君摩挲著杯子,眼睫低垂:“你於儀兒後有救命之恩,我亦欠你一份情。”
水中映出他斯文的麵容,宋二郎君抬眸,“我雖比不得當代大儒,但才學亦有三分,敘言若是有意,也算你我的緣分。”
宋二郎君話至此,但凡程敘言有心,便可當即應下。
然而程敘言歎息一聲,“非晚生不識好歹,然為人子,父在前,晚生一心盼著父痊愈。”
話音落下,車內是長久的沉默。宋二郎君呷了一口清茶,歎道:“罷了,到底是有緣無分。”
程敘言思索對方是否惱怒,然而宋二郎君雖有遺憾,卻並無遷怒之意,甚至還與程敘言談論文章。眨眼至晌午,程敘言提出告辭,宋二郎君這次未挽留,而是再次提醒程敘言將紅木匣子帶走。
“拿著罷,你用得上。”宋二郎君微笑著篤定道。
程敘言猶豫片刻後還是將傷藥帶走。他剛回到自己的騾車,宋府下人提著食盒而來:“我家老爺吩咐,程公子此來南塘數日便匆匆離去,不知曉南塘街頭巷尾的小食,特意讓小人送來與程公子品嘗。”
程敘言接過,對宋府下人表達他對宋二郎君的感謝。
食盒內果真是些地道小食,然而更叫程敘言警惕。程偃檢查紅木匣子裡的傷藥,確定沒問題又合上,若有所思。
另一邊宋儀進入父親所乘的馬車,頗為急切:“爹,程公子怎麼說?”
宋二郎君歎道:“他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