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路上耽擱了些,但好在七月中旬時,程敘言同其他考生抵達郡城。
貢院建在郡城東南處,周圍的客棧,小院一日比一日價高。
程敘言與其他人合租一座小院子,每日在院裡溫習,並不出門。
同伴打趣道:“程兄,還需張弛有度啊。”
程敘言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待同伴離開後他仍然留在屋中與程偃談論文章。
時明在小院待不住,帶著程青南出門逛街,八哥左右望了望,最後拍拍翅膀跟著時明走了。
程青南連個過渡都沒有,直接從小地方麵臨繁榮之城的富貴,眼睛不夠看也越發拘謹了。
時明嘖了一聲,“縮頭縮腦乾什麼,又不是賊。”他一巴掌拍到程青南後背:“挺直了。”
時明在外麵逛的歡快,程敘言每月給他月銀,時明花的毫無心理負擔。敘言哥給他的,為什麼不用。
小院的書房內程敘言正在答策論,程偃在溫書。一刻鐘後,程敘言擱下筆吹乾墨跡遞給程偃:“爹瞧瞧我答的如何?”
程偃迅速瀏覽,隨後笑道:“比爹作答的好。”
程敘言盯著他。
程偃爽朗道:“不哄你,你的確比爹答的好。”
若說十五歲的程敘言隻懂書本筆墨,那麼二十一歲的程敘言已經能將書本內容活學活用。這是時間和遠超旁人的閱曆所締造。
程偃看著麵前的青年心中與有榮焉。有的考生幾十年都未出過郡城,而他的兒子已經踏遍小半個國朝,跟水寇交過手,與三品官員短暫切磋,亦得大儒指點。這些是劫難,可一旦跨過去何嘗不是寶貴的經曆。
再有,當今已過耳順之年,最大的皇子已越不惑,儲君雖為嫡子卻非長子,居東宮二十有餘,其他皇子未分封,亦在京城居住。
這是不合常理的,就算天子忌憚十幾年前的藩王之亂重現,可一位皇子也未分封,反而將人留在京中處理朝廷事務。地方管理任命信任的大臣,且三年一換。
如此一來,太子再不是一家獨大,反而四麵受敵。皇子之間互相掣肘。
天子將被奪權的風險轉移至太子身上。
但不得不說,對於普通百姓確實減少被壓榨的可能。誰能保證派來的藩王愛護子民。
隻是上層的角逐就激烈了。
程偃眉頭微擰。
“爹,您怎麼了?”程敘言見他爹臉色變換來去。
程偃不瞞他,將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若是天子身體康健還好,但凡天子身體不適,幾位皇子的勢力滲透科舉考試中,於考生而言無異於山石傾塌。
程敘言安慰他:“爹不是說過,如果黨爭激烈,不也證明王朝走向末路。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程偃扯了扯嘴角,心裡的石頭卻未放下。導致王朝走向末路的原因很多……
罷了,多想無益,且向前走就是了。
然而黃昏時候,時明帶回來一個糟糕的消息。一名考生被指控偷竊,現在官府已經涉入。不管結果如何,想來那名考生的心態崩了。
時明一口氣喝完水,“敘言哥,我還聽說賭場開局,賭誰會榜上有名。”
解元的熱門人選有好幾人,時明卻沒找到程敘言的名字,他一打聽,賭場的人比他還懵:“程敘言是何人。”
“院案首啊院案首。”時明大聲道。
結果賭場的人知道程敘言這個院案首是前幾年之後,忍不住大笑:“這麼多年都沒考上舉人,就彆指望解元了,能榜上有名都是燒高香哈哈哈哈哈。”
時明年少氣盛,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銀錢拿來買程敘言考上解元。
程敘言:.............
程敘言無奈:“你這不是給人送錢嗎。”
他頂多保證自己能名列前茅,這還是在鄉試不出幺蛾子的情況下,若有派係之爭,程敘言最後能榜上有名就不錯了。
時明對他簡直是盲目相信。
聽到程敘言的話,時明不樂意了:“我才不傻,我會狠狠賺賭場的錢。”
賭場並不看好程敘言,換言之,程敘言是解元爭奪者的冷門人選,賠率很高。
1:30。
程青南終於忍不住開口:“阿明花了整整二兩銀子。”
時明是個存不住錢的,平時吃吃喝喝,這二兩銀子是他最後家當。
但對於程青南來說,二兩銀子需要辛苦做勞力一個多月。有時還碰不上活。
時明簡直像拿錢打水漂。
程敘言見時明還在狡辯,沉下臉嗬斥了一句,結果剛才還振振有詞的人立刻受不了,低著頭跑回屋。
晚間時候,程敘言的同鄉回來,臉色不太好看。估摸著是聽說那名被指控偷竊的考生的事了,之後同鄉不出門,也不勸程敘言出門。
眨眼間鄉試日子逼近,八月初六子時,程敘言去貢院外排隊,然而隊伍已經老長。
時明驚訝:“這些人也太早了。”
程偃拍拍兒子的肩膀,“不要緊張。”
程敘言頷首。
八月的深夜並不寒冷,甚至有的人出了滿頭汗,移動恭桶的生意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