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很快有進展,不過兩日,程敘言再次被傳喚。
順天府公堂上跪著兩名男子,年長的三十左右,年輕的二十上下。他們見程敘言來了,縮了縮肩膀。
程敘言若有所思,他站定後拱手行禮:“下官見過大人。”
府尹沉吟道:“程修撰,你可認識這二人?”
程敘言仔細打量二人一眼,肯定道:“回大人,下官不識。”
府尹卻道:“可他們指認你之前去他們棚裡買過印泥。你如何解釋?”
程敘言:“回大人,下官沒有。”
府尹麵向兩名男人厲聲喝道:“你二人構陷朝廷命官,其罪難恕,來人……”
二人慌了:“大人不要,大人…大人…小的有證據。”
年長的男人呈上一塊青竹玉佩。
程敘言眉頭微挑,事情在大半個月前,丁教習指著程敘言腰間的玉佩誇了又誇,最後借走玉佩把玩。
之後丁教習沒還給程敘言,那時程敘言隻以為丁教習愛占小便宜,沒想到背後繞一圈是為做陷害他的“證物”。
丁教習若有知,不知會不會氣活。
府尹看向程敘言:“這玉佩可是你的?”
程敘言頷首,將丁教習如何要去他玉佩又拒而不歸一並說了。
府尹冷笑:“程修撰,如此荒唐的說辭,你以為本官會信?”
“不瞞大人,事實的確如此。”程敘言神態平和,未有半點慌張。
他不慌,指認他的兩個男人慌了,若定實程敘言的罪名,他們還有活路。定不實程敘言的罪名,他們死路一條。
“大人,大人,程修撰在說謊。”男人忙不迭道:“玉佩就是證物。大人!”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但大部分人還是偏向程敘言。
這兩日程偃沒閒著,他讓時明去下九流之地散播程敘言的過往,時明以前是乞兒,做這種事手到擒來。再加上程敘言的過去確實與眾不同,很快就傳開了。
故事中刻意淡化程敘言被過繼一事,強調程敘言念書如何有天賦,帶嗣父尋醫如何有孝心,貨船救人又如何勇武等等,最後再不經意提起程狀元不是普通狀元,而是六元及第。
話本子都沒這麼寫。
程偃一直都有意將這些事散出去,隻是缺時機,貿貿然道出雖有效果,但總會給人一種“功利感”。
世事如此,讀書人念書向往入仕,入仕後向往升官,升官後又向往更大的權力。人人都想一步步往上,充滿功利,卻又聽不得“功利”二字,仿佛那是很不恥的東西。
但眼下不一樣,敘言身陷困境,此時道出敘言過往種種是為“活命”,同樣的行為,彆人看到的目的不同,最終對敘言的看法也不同。
說來說去,本質還是他們太弱,擁有的太少,但凡程家的家底還在,敘言何至於處處受難。但程家不倒,程偃跟他娘也不會被迫在村中長住,更不會過繼敘言。
從來無兩全,有失才有得。
現在的日子已經比之前好,程偃想:他可以幫上敘言。
順天府府尹想收拾一個普通小官容易,但想收拾一個名聲在外的讀書人可沒那麼輕鬆。
背後害他們的人想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程偃偏要鬨得人儘皆知,最好能傳至天子耳中。
越多的勢力插手,把水攪渾,敘言和他才有機會。
麵對兩名男人的攀扯,程敘言忽然問:“你們口口聲聲說我買印泥,我且問你,我何時買的,在何處,當時我穿的什麼衣服?身邊可有他人?坐的馬車驢車還是牛車?你可回答的上來?”
兩名男子被程敘言一連串的問題問住,他們眼神飄忽,支支吾吾:“在,在小人的草棚,當時程修撰穿常服,身邊帶一名小廝……”
“沒錯沒錯,是這樣。”另一人趕緊附和。
程敘言又問:“我當時買多少印泥,花多少銀錢?”
“程修撰買一盒印泥,當時程修撰……程修撰…”年長些的男人冷汗直流,磕磕巴巴道:“程修撰當時來得急,身上銀錢不夠,就拿玉佩抵了。”
“對對對,是這樣。”二十左右的男人點頭如搗蒜。
程敘言:“我坐的什麼木車?”
“馬車?”年輕些的男人猶豫道,見程敘言臉色平靜,又急忙改口:“或許或許是驢車……”
程敘言輕笑了一下,將兩人笑的心發顫。最後年長的男人忙道:“騾車,是騾車。程修撰坐的騾車。”
兩人擦了擦汗,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程敘言被指控殺人,不但不忙著自證清白,反而問他們一堆問題,他們快答不上來了。
兩人偷偷看一眼府尹。
府尹喝道:“程敘言,此地是公堂,由不得你放肆。”
“大人這話有失偏頗。”程敘言一改之前的溫和,正色道:“此案關乎下官清白性命,下官難道問不得?”
府尹一噎,隨後道:“本官自會斷案?”
“你斷個屁。”公堂外一道嘲笑聲傳來,將所有人驚住,誰這麼大膽罵府尹。
程敘言也向公堂外看去,不知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