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既明正一邊吃著淡鹽無油的牛油果甜蝦沙拉，一邊和經紀人通過手機視頻。
經紀人極富個人特色的尖細嗓音，就像一把加特林，突突突的對衣既明的大腦進行著無情掃射，大概說了有大半個小時，他才開始收尾。
“……大體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霍樓十年前的一個追星小號，突然被扒了出來。而你，就是被他追的那個星。”
霍樓的小號叫【既明且哲，以事一人】，“衣既明”的“既明”，節選了《詩經》原句“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中的前後四字，這也正是衣既明本人名字的出處。從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馬甲名裡，就足以看出，霍樓當年追星追的有多麼用心用力，真情實感。
還有點文藝的小中二。
“何止是名字。看看他寫的這些彩虹屁，我一定要讓公司養的那些職粉都學起來！”
霍樓的小號注冊在一個小眾論壇，當年也曾盛極一時，近乎約等於衣既明的半個個站。霍樓小號最後一次出現過的帖子，已經被管理員加精套紅，置頂在了首頁，保證每一個點進來的人都不會錯過。
無數霍粉、霍黑、路人競相來打卡圍觀，在拯救了一個因為沒有流量、麵臨閉站危機的論壇的同時，也挖墳挖出了不少霍哥哥當年的“風采”。
還有不知道是粉是黑的人，開貼歸納總結了霍樓小號吹過的彩虹屁。
【你是什麼人？你是我的心上人！】←【霍哥哥你才是我的心上人啊！】
【明明是世界的瑰寶，既想和所有人分享，又想明明隻屬於我！】←【我隻想哥哥屬於我！】
【啊啊啊啊啊，今天明明看到了我，我不管，這張照片裡明明看的一定是我！】←【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我。】
【明明……】
【明明……】
他一個人，就可以組成一個明吹的優秀團隊。
各種金句緊接著就出現在了霍樓的微博下麵，被他的粉絲們花式又吹到了霍樓身上。
甚至還有來衣既明常年不更新、宛若在長草的微博下麵喊：【明明，你就去看看哥哥吧，他等你等的好辛苦。】
【明明你現在看到霍哥哥了嗎？！】
【你屬於霍哥哥，霍哥哥屬於我，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衣既明：“……”
這屆粉絲秀的飛起，一個“看我”梗，就能被她們玩出百八十種花樣。
衣既明並沒有什麼興趣，奈何他有個對這些很感興趣的經紀人，全程情感充沛的配音朗讀，偶爾還要帶上幾個超浮誇做作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嘎嘎，這樣的公開處刑快笑死老娘了。不行，明明你快看看，我是不是又長皺紋了。”經紀人笑出了鴨叫，讓小助理幫他舉著平板，自己雙手撐在眼尾和唇角，想儘量挽救一下那終還是抵不過時光的麵容。
衣既明全程都沒有搭理經紀人，隻是在心裡默默計算著，忍受這樣的精神汙染，而至今沒有掛斷電話，自己到底值多少朵小紅花。
“北北啊，你幫我打開gay達，就那個香蕉圖標呀。把我的今日心情改成我們霍哥哥的金句，為什麼我一身焦味？因為我在為你燃燒！再把這個帖子給我的小姐妹們分享過去，”經紀人開始指揮小助理去禍害彆人，“不能隻有我一個人長皺紋！對對對，就那個【雞籠警告】的分組。”
衣既明的經紀人叫李林，是個從沒有掩飾過自己性向的中年老娘gay，娘的渾然天成，gay的理直氣壯。他經常上一個名叫“gay達”的同性交友軟件，終身大事不見解決，倒是姐姐妹妹認了不少，塑料起來尋常女生都比不了。
衣既明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說話，隻是以無可指摘的優雅姿態吃著飯，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蝸居在家，而是置身於什麼高檔餐廳。生活的儀式感，充斥在衣既明的方方麵麵。好比食不言、寢不語，他甚至不願意這樣一邊吃飯一邊視頻，那太失禮了。可李林就是不讓他掛電話，想要望沙拉止餓。
“你吃這麼多，小心上鏡胖成氣球。”李林幽怨的看著透明碗裡緊實彈牙的紅蝦，很不爭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李林是擁有未來娛樂一部分股份的元老經紀人，業績突出，人脈廣布。在成為專業的經紀人之前，他當過一陣子不算特彆成功的國際男模。最引以為傲的戰績，是從進入青春期以來，就再沒碰過一口晚飯，哪怕是在已經轉行的現在。
“不會的。”衣既明在吃完最後一口後，實事求是道。
他不是易胖體質，體脂率一直保持在最理想的狀態。常年不綴的鍛煉，加上合理健康的飲食，才是最適合他保持身材的方式。
李林努力挪開眼球，表達了一種名叫“我才不羨慕呢，你也就能比我多啃幾口草”的情緒，然後繼續儘職儘責道：“霍樓十年前還是個小學生，或者初中生，他追星追到你頭上，這事可大可小。霍樓的粉群你也知道的，很魔性，目前倒是還看不出什麼太壞的發展。但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知道嗎？”
他們這邊現在有點被動。
霍樓不開口，衣既明就不好做出回應，做多了容易被嘲自作多情，做少了又很可能會被解讀為不知好歹……總之，隻能靜觀其變。
這讓做什麼都習慣主動出擊、掌握全局的李林，很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