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073(1 / 2)

小傻子 百戶千燈 29796 字 5個月前

第七十三章

想到這個問題,舒白秋不由身形微僵。

而他的異樣,立刻就被抱著他的男人發現了。

傅斯岸的齒尖銜咬著少年柔嫩的舌麵,他很清楚自己的動作會將對方惹生出什麼樣的反應。

而眼下小啾的這種僵硬,卻全然不是親吻會有的反應。

所以上一秒還廝磨舐吻著漸次深入的傅斯岸,立時就停下了動作。

他退開一點,抬手理了一下懷中男孩的耳邊軟發,低聲問。

“怎麼了?”

被放開的舒白秋氣息微喘,他分神地在想。

先生……好快就察覺了。

這樣敏銳、淩厲又縝密的人。

為什麼會……求生欲不強?

舒白秋啟唇想問,卻又不想戳中對方的心傷。

所以頓了一瞬,舒白秋又換了一種說法。

“我在想,六年前先生醒來的時候,是什麼感受?”

他問。

“劫後餘生嗎?還是意外的驚喜……”

傅斯岸聽清他的話,見少年並無大礙,眸光才緩了緩。

男人還低頭,親了親舒白秋的眼睛。

傅斯岸沒有問,舒白秋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因為他知道小啾很溫柔,更聰明。

所以少年問,傅斯岸就會把故事講給小啾聽。

“都不是。”傅斯岸說。“是無趣。”

……無趣?

舒白秋微愣。

他已經猜到先生穿越的過程可能並不愉快,卻依然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這樣一個比憤怒、遺憾,都聽得更讓人難過的回答。

眼瞼微熱,舒白秋的眼廓又被人輕吻了一下。

少年的話中沒有明講,擔憂卻都寫在了眼睛裡。

傅斯岸親完他,才道。

“介意占用你的時間,聽個故事嗎?”

“要聽……!”

舒白秋迅速點頭時,其實已經隱約預感到了什麼。

果然,他聽到傅斯岸說。

“可能是個很無聊的故事。”

“因為在我來之前的那個世界,就沒有發生過什麼好事。”

傅斯岸道。

“前世我出生在一個豪門家庭,父親是家中長子,卻拒絕了家族聯姻,執意與家境困窘的母親私奔。他們逃了很久,發現懷孕時,母親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引產,所以他們生下了我,也因此被一直在找他們的家族發現。”

“在追查的人找來那天,他們手牽手,跳海殉了情。”

男人開門見山,並沒有拐彎抹角,也沒有用“從前有個人”的他敘視角。

但用著這種第一人稱的口吻,傅斯岸的嗓音聽起來卻更為低涼沉穩。

平靜到讓人揪心。

“豪門不願承認我的身份,將我扔給

了警察。警察將我送回了母親那邊,我開始寄住在舅舅家。”

“他們不喜歡我,把我當做災星,瘟神。”

“八歲那年,豪門的家主大病一場,康複後他感懷親情,又將我這個所謂的孫子帶了回去,那裡的人同樣看不慣我,隻把我看成野種。”

男人平靜在講的,卻是令人心驚的荒誕事實。

從小,傅斯岸就受儘了冷落歧視。

“家主對我的心情很複雜,因為我長得和父親很像。但除了父親這個長子,祖父還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

“他們不同意我接觸家業,所以祖父安排我去讀了醫科。”

“那個城市和現在的香江很像,全城最吃香的三大職業就是投行,律師,醫生。祖父覺得我做醫生可以養活自己,而且他病愈後身體不算好,我學醫也可以照看他。”

舒白秋聽到這裡,揪起的心臟並沒有稍稍得以放鬆。

相反,他忽而意識到。

原來學醫,也並不是先生自己的意願。

舒白秋聽得出,這個決定不隻是家主爺爺的期許。因為在那三大職業裡,投行、律師,同樣可以讓先生養活自己。

但想來是因為豪門親人的猜忌,金融和律政的方向都被反對。

因此,先生才學了醫。

而且——

舒白秋突然想到,既然學醫,那當年有人想傷害先生雙手的事,是不是也……?

雖有波折憂心,但安靜聽著的少年並沒有插嘴發問。

反而是一直望著他的傅斯岸,卻像是讀懂了舒白秋的想法。

“沒錯。”

男人甚至笑了笑,又去輕吻了一下懷中人的皙白耳廓。

他說。

“被父親的親弟和親妹謀劃,毀掉我的手,也是在我成為醫生之後。”

祖父原本隻是想讓傅斯岸避開家族紛爭,離開豪門也能養活自己。

結果,傅斯岸卻連續越級,學成了最精尖的神經外科醫生之一。

他的成就,連祖父都沒有料到。

而祖父對傅斯岸的能力評判,也是自這時起,有了轉變。

傅斯岸依舊獨自在外,繼續著自己的醫生職業。直到幾l年後,傅斯岸因高強度的工作勞累而身體透支,險些出了意外。

他被家主勒令停工,回家休養。結果因為祖父的關注,傅斯岸又橫遭妒忌。

他的兩個叔叔和一個姑姑聯手,接連製造了幾l場意外,想要毀掉傅斯岸的手,讓他再無法拿起手術刀,成為一個真正的廢人。

“他們覺得,我的手廢了,就不會再贏得祖父的任何關注。”

傅斯岸淡淡道。

“所以我就答應祖父的要求,搬回了主宅居住。”

“——既然他們不想,那我就一定要得到。”

這就是傅斯岸的邏輯。

搬回主宅的傅斯岸不僅與祖父朝夕相處,還迅速地展現出了自己

在金融和投資方麵的天賦。

一個能做到行業頂尖位置的人,哪怕改換到其他領域,也不會落後太多。

更何況,傅斯岸的生父,那位被寄予厚望的家族長子,本就擁有著遠超同輩所有人的能力水準。

傅斯岸從沒見過他,卻完美地繼承了他的天賦。

“我在投資行業做得越好,祖父就越會覺得我像父親,他對我的關注也越來越多。”

傅斯岸平靜地敘述著,他講自己親曆一生的經曆,卻當真在像講一個故事。

常言說豪門無真心。自小在冷落中長大的傅斯岸,終於得到感情時,反應卻不是缺愛的渴求。

而是冷靜的順勢,縝密的算計。

他完美地得到了應有的關注,利用了所有予他的感情。

“之後,祖父就把原本打算留給父親的那部分產業交給了我。”

“所有要反對的人都被祖父削了股份,所以,沒有任何人敢再去忤逆他。”

“至於那三位想要廢我雙手的長輩們,”傅斯岸淡聲道,“他們一個自己傷了頭,兩個的兒子斷了腿。”

以牙還牙,睚眥必報。

傅斯岸自認天生冷血。

他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後來祖父病重,卸任董事。我接管的,正是家族中最重要的一份產業。”

不過傅斯岸並沒有固守家產,他反而拿出了相當一部分的重要資源,去做了醫藥投資。

祖父罹患胰腺癌,傅斯岸的投資著重於癌症靶向藥物,他的選擇無可厚非。

“背後也有人罵我一心諂媚,蠱惑親長,純粹詐騙。”

傅斯岸勾了勾唇。

“不巧,那批新藥真的被我做成了。”

以第一批成功上市的胰腺癌靶向藥物為基礎,之後,傅斯岸又順利投資研產了針對數類惡性腫瘤的多項治療藥品。

在醫藥行業,傅斯岸同樣做到了頂級梯隊。

“最後祖父去世,將過半的家業留給了我。”

加上祖父生前交給他的那部分,傅斯岸已經接管了三分之二的家產。

他的兩位叔叔,三位姑姑,以及數不清的同輩堂親,加起來總共才分得了三分之一。

其中還有不少一部分,是無法增值的固定資產。

傅斯岸對家業其實毫無興趣,對金錢、權力、奢侈品也全無熱衷。

究其所有。

他隻不過是記仇。

“他們還想跟我爭遺產,結果官司全輸,董事會也不同意變更股權分配。”

傅斯岸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繼續一麵打理家業,一麵投資醫藥。

“後來,又恰逢地產行業沒落,地緣關係變動。家族其他人把持的地產和航運產值都有大幅度的萎縮。隻有我手裡的資產在持續走高。”

“我還公開了遺囑。”傅斯岸彎了彎唇角,說,“如果我離世,所有資產全部捐給醫療科研,所有和我有血

緣關係的所謂‘親人’,都分不到一分錢。”

至此,傅斯岸完美完成了他的所有複仇。

但是直到最後。

傅斯岸仍舊隻覺得。

這其實是個很枯燥的故事。

從贏得祖父的青睞開始,傅斯岸已經在不知被多少人豔羨。

他後來的發展,更是堪稱傳奇般精彩。

可哪怕是這樣令人望塵莫及的成功,對傅斯岸而言。

卻依舊無味索然。

“在那一場前世之中,我要提防所有人,算計所有事。”

傅斯岸說。

“不是做不到,隻是覺得很無聊。”

無聊頂透。

傅斯岸看著懷中的男孩,坦白講道。

“所以穿越之後,再醒來時,我在昏沉中聽到那些人的閒話,聽到傅家的那麼多雜事。更覺得無趣。”

“就好比一場枯燥的遊戲,終於打到了結局通關。再一睜眼,卻回到了最開始。”

所以傅斯岸隻覺得。

再活一次,也好沒意思。

男人解釋完,也沒有就此停下。

傅斯岸聽舒白秋講了“我們不活在過去”,而他自己,也不希望少年被自己的舊事過往而影響了情緒。

所以傅斯岸繼續道。

“在這個世界醒來之後,因為我沒有已故的傅大少的記憶,也不想被身邊人看出端倪,所以才選擇留學去了北美,一直沒有回來。”

就像舒白秋猜到的那樣,傅斯岸會出國,同樣是他嚴謹縝密的策略之一。

“我在北美能做創新藥,也是基於前世的積累。當初我一直在做醫藥投資,積累了不少重症藥物的進階分子式。”

“而且這個世界的醫藥發展水平,整體會比我穿越之前要滯後一些。所以這幾l年,太昊的多項新藥進展都很順利。”

傅斯岸之前也才會有底氣,自認最不缺的就是錢。

“也合該我成功的,對不對?”

傅斯岸緩下聲音來,在少年的唇上落下輕吻。

唇齒交纏,他低聲講。

“不然怎麼配得上你?”

男人的動作和狀態都在很明顯地呈現,此時的他,與最初穿越時的無趣寡然,早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差異。

但被他親吻著的小孩怔怔地,還在想。

難怪六年前醫生會講……病人的求生欲不強。

原來先生當時,真的沒有多少繼續下去的動力。

“那先生……”舒白秋被吻著,還努力咬出了字音,問,“去北美,做醫藥,是因為還有什麼沒完成的夙願嗎?”

傅斯岸終於放開了少年的唇,低眸看他,卻說。

“沒有。”

前世,傅斯岸並沒有什麼未完成的夙願和執念。

“頂多是身體慣性吧。”他道,“或者,就是‘來都來了’的心理。”

男人說的口吻很隨意,但

認真聽著的舒白秋卻知道,先生的性格就是如此,做就一定會做到最好。

就像前世,哪怕醫生、金融、甚至於繼承家業,可能哪一個都不是傅斯岸自己選擇的方向。

但他依然會做到頂尖,卓絕到無可替代。

可是也同樣因此,舒白秋又意識到。

既然先生有著此般性情,他也絕不會自暴自棄、自我了結。

那前世……

先生的前世,又是怎樣結束的呢?

舒白秋斟酌幾l次,最終還是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那先生,是突然穿越的嗎?還是,遭遇了什麼……”

少年的語氣和之前並沒什麼兩樣,就好像他的問題也很尋常。

但傅斯岸還是聽出了對方努力藏住的憂慮和小心。

“沒關係,小啾。”傅斯岸反而說得很直接,“我穿越的契機和六年前的原身一樣,也是因為上一個世界的我死了。”

傅斯岸並不介意提起自己的死亡,他也不想少年為此而介懷。

所以沒用對方追問,傅斯岸自己就把這件事講得很完整清晰。

他說:“我死於突發心梗。因為平時工作強度比較大,加上我自己沒有特彆在意,所以在連續加班之後,猝死在了航行故障的飛機上。”

說到這裡,傅斯岸的語氣依然平淡。他的本意是想說自己的死亡沒有痛苦,也並不難熬。哪怕沒有那一場飛機失事,已然抱恙的他也會走向同樣的終點。

畢竟傅斯岸本人就是醫生,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其實也有了解,隻是傅斯岸毫不在意,才通往了這個注定的結局。

然而傅斯岸才剛說完,就看到了懷中人的眼淚。

“……小啾?”

傅斯岸微滯,冷俊的眉眼間顯現出了罕見的驚怔。

他眼見麵前的少年忽然哭了起來,大顆的淚珠從男孩的兩頰滾落,撲簌簌地幾l要連成串。

舒白秋的眼淚根本止不住,他甚至連身體都在微微發抖,啜泣的嗓音帶著低弱的尾顫。

“不要……”

他小聲地,卻又執拗地重複著。

“不要有事……”

從之前猜出先生的生命可能有過終止,舒白秋的身形就開始微微僵硬。

此時最不想聽到的答案終於被印證,恐懼已如濃濃黑霧,在少年的周身圍攏翻湧。

突發。猝死。

舒白秋最不願聽到、甚至自欺欺人不去想的事,卻是他兩次要麵臨的事實。

無論多麼漫長的三年過去,無論曆經了多少摧折與難熬。舒白秋最深藏的恐懼,依然還根源於他父母的突然離去。

所以舒白秋難以相信快樂的久遠,不敢給出自己的喜歡,他總覺得幸福會戛然而止,溘然中斷。

所以舒白秋才會寧肯一個人,也難以開啟一段新的親密關聯。

他太害怕了。

“小啾。”抱著舒白秋的男人低聲叫他,

聲線也喑啞地沉下來,“小啾,抱歉。”

傅斯岸向著哭到止不住眼淚的少年反複道歉。

“對不起,讓你聽到這些。”

他也解釋了,說:“前世也有體質原因,我的心臟有問題。當初會被祖父叫停醫生工作,也是因為身體出現了不良症狀。”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這種情況,你看過我的體檢報告,對不對?我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

傅斯岸竭力地,安撫著懷中太過傷心的男孩。

舒白秋仍在掉眼淚,淚眼模糊地望向他,努力在把哽咽的嗓音說清。

“不要……先生不要出事……”

他哭得太難過,發著抖的纖瘦身體貼在傅斯岸的懷裡,單薄地像一片拂風即碎的草葉。

“不會的。”

滴滴滾落的大顆眼淚,明明濕漉溫涼,卻足以將人的心尖燙碎。

傅斯岸的鼻根微澀,微沉的嗓音壓下了喉間的苦意。

“不會的。”

他聽著少年一聲聲的啜泣,也一遍遍地應聲回答著。

“不會再出事了。現在我有能力,也有了牽掛。”

傅斯岸輕吻著少年濕透的臉頰,低聲同他保證。

“向你起誓,我會珍重自己。”

傅斯岸的心口像一隻手憑空揪握著,狠狠捏攥。

他的胸中,也積蘊著沉沉的陰雲。

傅斯岸也曾有過預想,卻依然沒有料到小啾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會哭得這樣厲害。

方才沒被問起時,傅斯岸在講述中對這些事完全沒有提及,也正是不想讓自己的死亡,引得舒白秋聯想到他溘然離去的父母。

——這樣相近的重複打擊,少年可能根本承受不住。

傅斯岸可以接受舒白秋的拒絕和不喜歡,卻不想接受對方遭遇無可挽回的傷害。

但就在傅斯岸的心慢慢沉落下去,險些墜到淵底的時刻,他卻聽見男孩說。

“不、嗚……不要沒有你……”

傅斯岸微涼的心口,也被一張哭花的臉頰埋住了。

舒白秋在傅斯岸的懷裡放聲哽咽,他的哭泣,終於不再是不發出任何動靜的悄聲垂淚。

男孩哭著,又一次給出了傅斯岸意料之外的反應。

他那麼難過,卻那麼努力地在說。

“我喜歡、喜歡先生,想和先生在一起……”

噩夢再臨。

舒白秋的反應,卻是再不肯失去他。

“嗚……我想先生快樂,健、健康,不要生病,和我幸福……”

想先生好好地,平平安安地和自己在一起。

不要。不要沒有你。

傅斯岸的胸腔裡被塞進了一萬顆檸檬糖,酸得發脹,又甜得昏頭。他抱緊了懷中的男孩,用掌根和親吻輪番擦拭那濕洇的淚海。

他聽著男孩哭得止不住,還在說。

“我不要、不要害怕以後了……”

舒白秋太害怕幸福不能久遠(),可是他們也並不活在未來。

所以他終於懂得▊,也一定要和先生講清。

“要、嗚……要過完今天,才會有、以後的一百年……”

腳下不是過往,也不是未來。

他們隻活在眼前。

要過完今天,才會有以後的一百年。

傅斯岸鼻根微脹,他吻著懷中人的發旋,垂下眼眸,唇畔卻不由自主地抬高。

“好。”

傅斯岸的聲線也啞得明顯,好像被小啾的哭聲一同染上了濕潮。

可是沒人知道,他的心火在如何滾烈燃燒。

“好,說定了。”

傅斯岸反複應著,低聲說:“小啾怎麼這麼厲害。”

厲害到明白知曉這麼多,每每總會出乎他的意外。

舒白秋有了太久的創傷應激。

他太過恐懼,卻從來沒有失去勇氣。

傅斯岸想。

他怎麼這麼幸運,喜歡上了這樣好的小孩?

這般美好,聰明。

牽掛住了他的兩世人生。

徹底轉變了想法的舒白秋還在哭,他的顫栗和發抖卻在溫暖的懷抱中被慢慢安撫了下來。

他淚眼模糊地抬頭,被俯身下來的男人吻住,在濕潮的空氣中廝磨交吻。

氣息共渡。

直到本就被親過太多次,又哭了好久的小孩喘息難繼,他才終於被傅斯岸將將放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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