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入水的官兵自然是尋不見阿瑛的, 因為水溫寒涼,加上浪潮洶湧,他們隻敢在淺處尋找, 最後實在找不到, 紛紛從海麵冒頭:“大人, 我們未見那女子的蹤影啊!”
曲淳風料想阿瑛怕是被阿燼救走了,正欲開口讓他們撤回來,剛才摔倒的王崇喜忽然一瘸一拐的擠上了圍欄, 指著海麵厲聲斥道:“混賬, 剛才鮫人現身了你們都看不見嗎, 還不趕緊去捉!”
王崇喜看見鮫人,當下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對一旁的侍衛連聲吩咐道:“速速將其餘的船召集回來,還有,傳令給水師提督王乾明, 讓他點齊火炮協助,務必要把鮫人一網打儘!”
這火炮是前些年從西洋傳過來的, 威力巨大,但因為造價昂貴不易運輸, 非大戰不得輕用,王崇喜這是下了死手了。
曲淳風從海麵收回目光:“公公怕不是老眼昏花, 看錯了,淳風並未看見有什麼鮫人。”
王崇喜心中打定主意等回京之後, 一定要在皇帝麵前好好參曲淳風一本,暫且壓著沒與他起衝突, 卻免不了冷嘲熱諷幾句:“國師正當盛年, 怎麼還比不上咱家這老眼昏花的, 我醜話且說在前麵,倘若不能尋到鮫人,不止是國師你,不止是天一門上下,就連咱家也得人頭落地!”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絕不是虛言。
原本去其他方向搜尋的船隻收到指令,都紛紛返了回來,曲淳風站在甲板上,將被風吹亂的袖袍捋平:“公公炸死那些鮫人,莫不是想讓在下用死屍給陛下煉製長生藥?”
王崇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能捉活的自然捉活的,若捉不到,屍體也是好的,國師大人就莫挑剔了。”
他說著,命人將林伯押了過來:“左右這老頭子也沒了作用,不如直接丟下去,既然他的女兒能引來鮫人,說不定他也能引來鮫人。”
禦林軍聽了指令正欲動手,曲淳風卻將長劍一橫,直接擊中了他們肩頭,他出手迅如閃電,士兵雖有厚厚的盔甲抵擋,但還是趔趄著後退了幾步。
如果說王崇喜一開始隻是懷疑曲淳風想造反,那麼現在則是真的確定他想造反了,聲音又驚又駭:“曲……曲淳風……你到底想做什麼!”
曲淳風當初雖是刻意潛入漁村,卻到底受林伯不少照顧,阿瑛已然下落不明,他不可能再任由王崇喜把人推下去,目光凜然:“我說過,此事陛下既交給了我,便容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他說出這句話,無異於撕破了臉皮,現如今周圍所有的船都聚了過來,禦林軍也集中在了一起,王崇喜自覺身後有倚仗,說話也硬氣了幾分,冷笑道:“等國師捉到鮫人,再說此話不遲,咱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違令者斬,你若再阻攔,可休怪我不留情麵!來啊,把這漁民給咱家扔進海裡,天一門若有誰再阻攔,直接殺無赦!”
說話間,他們全然沒有察覺到船隻已經偏離了最開始的航向,並逐漸往大海深處駛去,不知是不是因為天色漸暗的原因,天邊烏雲翻滾,海麵雖平靜,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就在此時,遠處的海麵忽然傳來一陣縹緲幽遠的歌聲,在海風的吹拂下傳來,聽不出詞也聽不出調,卻讓人聽了目眩神迷。
王崇喜原本滿心怒火,聽見這歌聲目光呆滯了一瞬,竟詭異的安靜了下來,他不知看見了什麼,像是陷入某種美妙的夢境難以自拔,眼中滿是希冀的亮光,靠著圍欄緩緩坐了下來,已然失去行動能力。
再看其他人,也是和王崇喜一般無二的狀況,官兵連兵器都拿不穩了,刀劍劈裡啪啦掉在甲板上,聲響不絕於耳。
曲淳風神智恍惚了一瞬,隨即又強行恢複幾分清醒,他扶著圍欄艱難站穩身形,不知是不是錯覺,遠處的海麵似乎有不少鮫人現身而出,那蠱惑人心的歌聲也是出自他們口中。
明宣走路搖搖晃晃,一派醉生夢死的模樣:“師……師兄……我頭好暈啊……腳底下好像有棉花……”
沒過多久,天邊忽然烏雲密布,伴隨著轟隆一聲雷電巨響,瞬間下起了瓢潑大雨,上了經驗的老漁民都知道,風雨天出海最是危險,一個不好,海浪打來的時候連人帶船都得翻。
大海就像一頭蟄伏著的巨獸,那震耳欲聾的雷電聲似乎喚醒了它,遠處海麵頓時掀起了滔天巨浪,比船身還高,重重打來時就連固若金湯的戰船都歪斜不已,噗通噗通掉了不少人下去。
曲淳風在甲板上艱難穩住身形,大雨傾盆而下,讓他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他攥住一名水師的肩膀,力道大得幾欲將對方肩骨捏碎,厲聲斥道:“快去打舵轉向,速速回岸!”
那水師因為疼痛從幻術中清醒了過來,看見眼前這風雨飄搖的一幕,人都嚇傻了,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跑向了操控航向的地方,然而這戰船巨大,僅靠他一人之力根本轉不動船舵,聲嘶力竭的吼道:“大人!這風浪實在太大,倘若偏轉航向定會與其他的船撞上,咱們還是速速棄船逃命吧!”
他話音剛落,又一波巨浪打來,船身這次翻的更狠,直接和鄰近的一艘戰船撞上了,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桅杆斷裂直接砸了下來,將甲板撞出了一個巨坑,外間的海水不停湧入,船身已經有三分之二都浸在了海中。
曲淳風見勢不好,直接用劍劈開了林伯身上的繩索:“你熟水性,下麵有小船,速速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