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業軍聽了更加是暴跳如雷,仰天怒吼了聲。
這聲吼,又把大家給嚇了跳。雷業軍本來就是退伍軍人,這一生氣起來,當真怪嚇人的。
可這在嚇人,也擋不住金錢呀。
“雷業軍,你不會是不給退吧!沒有這麼霸道的理啊!”
“雷業軍,你彆忘了你還是村支書呢,村支書得要為人民服務啊。”
大家合起夥來責怪雷業軍,人多了,膽子也就大了。
蘇懷夏看情況不妙,連忙上去勸:“業軍哥,你再信我一次。顧鶴之肯定是好意,他不會害我們的。”蘇懷夏雖然現在還沒搞明白顧鶴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但她絕對相信顧鶴之。
雷業軍這樣變扭著也不是辦法,不如順勢而為,既然大家想退,就退吧。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你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應有的代價。
雷業軍心裡憋氣。
雖然他看顧鶴之不順眼,可蘇懷夏真的沒有害過他。決定再相信蘇懷夏一次。
“大家給我聽好了,我雷業軍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你們要問我退貨,我當然退。但是!如果大家不退的,我過段時間,該補上的錢一分都不會少。說好三毛錢一斤,就三毛錢一斤!”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去了自己的家,拿來了賬簿,給要退的人記賬。
這一記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多少筆生意從雷業軍的賬上轉到了顧鶴之的賬上。
這顯然隻是第一天。
如果沒有找到其他賣鱔魚的方法,雷業軍失去的鱔魚將會越來越多。
第二天依舊很忙碌。顧鶴之懶得自己記賬,就讓建房子的人去廠裡叫了個會計來守著。
自己則躺在知青點唯一一把椅子上曬太陽。
他這可真是充分發揮了資本主義的作態。
彆人下地,他躺著曬太陽;彆人乾活,他躺著曬太陽;彆人摘菜,他還是躺著曬太陽。
唯一動彈的時刻,隻是早中晚會隨著太陽在的位置挪動椅子……
就連工地上建房子的人,也對顧鶴之這樣懶惰鹹魚的生活目瞪口呆。
蘇懷夏卻是早已經習慣了。顧鶴之不躺著,那還真就不是顧鶴之了。
下午,知青點的人都去下地乾活了,顧鶴之在門口的太陽底下躺著。
蘇懷夏搬了個小凳子坐到顧鶴之旁邊摘菜。
“你不用這樣花大價錢幫我收拾殘局的。”蘇懷夏歎了口氣。
“嗯?”顧鶴之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得嗯了聲。
蘇懷夏知道顧鶴之躺著的時候就不太像說話,於是自顧自地說:“我但是的確猜想,鱔魚羹會大賣,我才讓雷業軍大規模收鱔魚的。”
“你是不是看到張首長對鱔魚羹大加稱讚,以為其他領導人會跟風點鱔魚羹,所以覺得鱔魚會大賣?”沐浴在陽光裡的顧鶴之用帶著濃重鼻音的音調哼哼。
“是的。”蘇懷夏苦澀的一笑,“看來我想錯了。我還以為如果能把周圍的鱔魚都收了,就會形成壟斷的市場,能讓鱔魚的價錢賣得更高。”
“你沒有想錯,這個想法很好。”顧鶴之對蘇懷夏做出了十分誠懇的肯定,“但是你漏了一點。”
“我漏了什麼?”蘇懷夏知道少思考了點什麼,但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顧鶴之麵對金色的陽光笑笑,顯然不打算告訴蘇懷夏答案。
“哇!你好壞,竟然吊我胃口!”蘇懷夏生氣。
“嘖。不有點教訓,怎麼記得住。”顧鶴之掛著壞笑閉上眼睛繼續曬太陽。
“啊……”蘇懷夏被擊中了軟肋,頓時整個人變得黏黏的,“但現在教訓都不在我身上呀。雷業軍大哥現在名聲都臭了,你還要為了我接盤花這麼多錢。你接手這麼多鱔魚,要虧吧?”
“嗬。”顧鶴之閉著眼睛忽然一笑,這笑聲中都是自信,“你太小看我了,我這次不僅不虧,而且能大賺。”
“真的?”蘇懷夏不相信,轉頭想問到底怎麼賺?卻見顧鶴之已經躺在躺椅上沉沉的睡過去。
每次都這樣!每次重要的話就隻說一半!討厭!真是太討厭了!
蘇懷夏恨不得將手裡摘下來的菜葉子,都砸在那張漂亮到沒朋友的可惡睡顏上。
可惜……她舍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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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就是不斷的重複先前的日子。
不斷的有人來知青點找會計要賣鱔魚。雷業軍賬上的量越來越少,顧鶴之賬上的數量卻越來越多。
這看的雷業軍是那個心疼呀。但也沒有任何辦法。
事情的轉機是在第三天。
有輛國營水產公司的皮卡車開入了清水村。
他在村頭停下,擺出了牌子,放了個大喇叭,說要收購鱔魚。
要是按照平時的情況,國營水產公司的人下鄉來收購,這都是村民們最好賺外快的時候。基本他隻要放個喇叭在村口喊上個把小時,都會有村民源源不斷的給他來供貨。
但今天,他等了老半天,愣是一個人都沒等到。這讓水產公司的收購員有些著急。要知道省裡好多飯店都點名就要那道鱔魚羹。但是水產行裡存的那批已經用完了。本來指標很早就下了,他一直懶得下鄉,反正想著鄉下那幫子二愣之都巴巴等他去呢!隻要他放開喇叭一喊,一上午就能收到一大車。所以一直到了最後期限,才開著皮卡下鄉。
卻沒想,這次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滑鐵盧。
他感到奇怪極了,有個村民再也忍不住那大喇叭的聒噪聲,走上前好心提醒。
“哎呀,你彆在這裡光等著啊。這四裡八鄉的鱔魚早被人都收走了,你要是想要的話,去知青點,找個姓顧的小孩賣吧!這鄉裡大部分的鱔魚都在他手裡。”
收購員聽了,就更加奇怪:“知青點?一個知青點收那麼多鱔魚乾嘛?”
“哎呦,我哪裡知道呀!你要的話還是快去吧,在這裡喊是沒用的。”
平時隻要國營收購員一下鄉,基本被村民們當作個大老爺供著。哪裡嘗過這種愛搭不理被冷漠拋在一邊的滋味。
他心裡半是不高興,又辦事著急隻能開著車去了知青點。
找到了剛才那個村民說的姓顧的小夥子。
看見這小夥子的時候,人正大白天的躺在椅子上曬太陽。
看這樣懶懶散散的做派,收購員就對他心裡沒什麼好印象:“我聽人說,村裡的鱔魚都在你手裡?”
顧鶴之聽見是來買鱔魚,閒閒的翻開眼皮,瞧了收購員一樣,然後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差不多吧。”
“你這什麼態度!”收購員怒。
顧鶴之看了看天色,快到吃午飯的時間。
於是他也不拖著,從躺椅上坐起來,轉頭對收購員單刀直入:“這塊的鱔魚差不多的確都在我手裡。四毛錢一斤,一口價。”
“四毛錢?你莫不是想錢想瘋了吧!一毛錢一斤最多了!”收購員不遺餘力的砍價。
其實水產公司給的收購價是五毛錢。但收購員要從裡麵抽錢已經是大家都認同的行業潛規則了。
收購員在農民那裡砍的越多,他們自己荷包裡的錢也就越豐厚。
反正國營水產收購公司是唯一正規的渠道。如果村民們不肯冒風險,那隻有等水產公司來收購。
就壟斷的行為,完全沒有人和水產公司競爭,也就不會把價錢給提上去。村民們一直都是這種製度下壓榨的對象。
顧鶴之聽了水產收購員的報價,不屑了一笑,作勢又要躺下去
“你等等!你這到底是什麼態度。” 以前都是收購員自己對彆人愛搭不理,這下他可是吃到苦頭。
時間剛好到下工的時候,知青點裡一眾人都結伴回來。看到門口有皮卡,都是好奇的來回瞧。
“你們都是知青點的知青嗎!誰是這個知青點的點長!”收購員瞧見其他的知青回來,掉頭找外援。
“我是。”趙擎不明所以的站出來。
“我是縣裡水產收購局的收購員,你們都好好的說說這個同誌!你們看看他是什麼態度!沒說兩句就躺下了!這大白天的,搞什麼資本主義做派!”收購員習慣對村民的強勢,一上開就拿腔拿調。
趙擎卻搖搖頭:“他雖然住在我們知青點,但不是我們店裡的知青,我可管不了他。而且他做的可不是什麼資本主義做派。那可就是資本主義家本人。”
“你可不知道,他不是今天這樣躺著,可是天天這樣躺著。”孫博洋看顧鶴之如此舒坦,還能這麼有錢,心裡就不高興。
蘇懷夏在一旁聽著大家對顧鶴之的牢騷,覺得自己還好沒告訴他們,他們哼哧哼哧下地一天就隻能賺幾毛幾塊錢。顧鶴之在這裡隨便躺著,幾十萬幾百萬的進賬收入……差彆呀。
“你們說他是資本家?”收購員聽了麵色突然間冷了下來,“你是私人在收購鱔魚?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囤積居奇!是要判刑的。”
收購員聲音嚴肅的說道。這下知青點的眾人們可都樂了。大家雖然麵上不說,但心裡都想著看顧鶴之的好戲。看他到底怎麼收場。
他們就不信了,真的像顧鶴之這樣躺著,真能把鱔魚賣出去嗎?那人人都不如躺著算了。
顧鶴之不耐煩的看了導購員一眼,掏出了封推薦信,上麵寫明了他的身份:“我是縣裡國營飯店的聯合董事,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不算私人囤積。”
“這……”收購員的招又被顧鶴之輕而易舉的拆掉,無奈之下他隻能惱羞成怒:“這生意到底做不做啊。”
“做啊。”顧鶴之懶洋洋的說,“我之前說過了,四毛錢一斤,一口價,不還價的。”
聽顧鶴之開價,知青點裡其他人也都是一驚,乖乖,他一毛五收來的鱔魚,竟然賣四毛錢?也太坑了吧!
“顧兄,這可不仗義了。你鱔魚明明是一毛五收來的,你怎麼能賣彆人四毛錢呢。”蔣建國動了壞心思,明裡給顧鶴之拆台。
“你一毛五的鱔魚竟然賣我四毛錢!你知道你賺的是什麼人的生意嗎!可是國營水產收購局!”
顧鶴之對這些質疑和質問,一點兒動搖或者在意的心思都沒有,他甚至懶得動一下,就這樣伸直了雙修長的腿,無所顧忌的葛優躺。
做生意吧,就是買家和賣家的博弈。比的就是定性。誰那邊急著要,誰就輸了。
顧鶴之篤定這收購員一定耗不過他。反正顧鶴之現在手頭上的資金足夠,這些鱔魚在他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就算真的砸在手裡,他也無所謂。
但這收購員可就不同了,他如果今天收不到鱔魚,鐵飯碗的工作可能不會丟,但回去至少被罵一頓,受點罰是少不了的。
到底是為了多賺點錢,還是回去受罰毀了工作和前程。這就要看這收購員的選擇。
顧鶴之猜想的一點兒都沒錯,這收購員仔細思考了下自己的情況,首先敗下陣來。
完全沒了之前的高人一等的傲氣,倒是低三下氣起來:“大爺,這位大爺。四毛就四毛吧,我買了,手上有多少斤。”
顧鶴之這才睜開眼睛:“現金還是票據?”
“現金。”
“那行。”生意談成,顧鶴之從椅子上起來,把自己的賬本拿過來給人過目。
收購員一看上麵的數字,就長了臉:“這不夠啊。”
顧鶴之眼珠一轉:“你先把我這筆單子做了吧,剩下的我幫你找。”
“真的有嗎?”
“真的有。”
“也行,去哪裡提貨?”
“那小劉走吧。”顧鶴之把會計叫過來,讓他帶收購員去驗收鱔魚。
過了一個小時,收購員回來了。
“數量不錯,這裡是三百二十塊。”他邊說著邊掏出一疊鈔票,遞給顧鶴之。
顧鶴之擺擺手:“我不收錢,把錢給小劉吧,他是我的會計。”
知青點眾人夢似幻的看著那個叫做小劉的會計數著顧鶴之的錢。
“一毛五買進,四毛錢賣出,這躺了幾天的功夫,到底賺了多少錢呀?”蔣建國傻眼。
“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怎麼著也得200塊吧。”陳傑快速算了下。
“這錢怎麼就像天上掉的餡餅似的?”趙擎也看不懂。
他們辛辛苦苦下第一天就賺幾毛幾塊錢,顧鶴之怎麼就躺了幾天,輕鬆就有200塊錢進賬了呢?
“剩下的那些怎麼辦?你說要幫我搞定的。”付完錢,收購還是一籌莫展。
“剩下的鱔魚,在他這裡。”恰好,這時候,蘇懷夏領著雷業軍走進知青點。
剛才在顧鶴之同收購員談生意的時候,她聽到收購員說鱔魚不夠,蘇懷夏就知道,顧鶴之是在給雷業軍鋪路。
顧鶴之幾乎收購了大半的鱔魚,雷業軍那你隻留下了一小半,他這裡不可能不夠。他肯定是在把份額讓給雷業軍。
所以也不等顧鶴之吩咐她,她就自發的去找雷業軍,把人帶了過來。
雷業軍這時候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什麼鱔魚?小夏這麼急著拉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又見著了顧鶴之,臉色就不好看起來,轉身要走。
“你手裡還囤著鱔魚嗎?”收購員看天色不早,還急著回去泡未來老婆呢,也顧不得雷業軍黃鱔魚的行為到底合不合法,他現在隻想快點把指標完成。
雷業軍一聽到鱔魚,腳步就被定住了,轉過頭,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是收鱔魚嗎?”
“是是是。四毛錢一斤,你那裡有多少。”收購員不耐煩得說。
雷業軍聽到收購員的報價,整個人都被嚇住了:“多……多少錢一斤?”
“四毛錢呀!耳背嗎?到底賣不賣呀!”收購員催促。
雷業軍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給唬到了,愣了最起碼三秒,才趕緊說道:“賣……”
“不,不賣。”這話才說了一般,卻被顧鶴之掐斷,“他的,賣五毛錢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