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了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顧鶴之也不管大家有沒有明白, 專斷的單方麵宣布了去省會的日程。他們不但要去, 還要在那裡呆上兩天,加上火車上的時間,一共要出去四天。
這樣所有人更加不理解。期末考試快到了,現在難道不應該好好複習迎接考試嗎?怎麼還要大老遠的跑省會呢?一來一回又得浪費好幾天。大戰臨近, 每個人都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兩半花,哪裡有那空閒的心情去省會溜達。
大家的表情明顯都是不樂意,其中最不樂意的還要數雷業家。按照顧鶴之的安排,他鐵定是趕不上學校裡的期末考試。
那他和楊浩賭約怎麼辦?自己不去, 不是就自動認慫了。如果本身考不過楊浩還好,可這樣莫名其妙的就認了孫子,讓雷業家心裡煩躁。
“我不想去。”雷業家也是個直脾氣,說話直來直去, 不帶拐彎。
顧鶴之在自己決定的事情上也霸道,不容其他人反對:“不去的話,你以後就不用來了。”
這一句話就擊中雷業家的要害, 讓他徹底蔫吧下去, 閉上嘴不再說話。
在這裡上了一個月的課,這裡的教學水平和教學質量到底怎麼樣, 五個學生他們心裡都有一杆秤。
雷業家平時再怎麼愣頭青, 也明白他現在擁有的教學資源是多麼寶貴。對自己考大學是多麼重要。他可不能因為自己的小性子,把這麼好的機會給浪費掉……
他知道, 可能在整個縣城裡, 也隻有這裡的教學資源, 能夠帶著他們考上大學。
比起考上大學的好處,被楊浩拿家夥叫聲孫子也無所謂了。
凡事有對比就有衡量。想想自己曾經在一中裡接受到的教育,在和知青點這些老師的水平比比,雷業家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選擇。
他閉上嘴,不再質疑顧鶴之的話。
最不樂意的人也都不說話了,其他人自然也沒什麼反對的理由。
大家各自回去準備了下,隔天一早,就在知青點集合,準備去火車站。
這次去省會,顧鶴之竟然親帶隊。這件事的確有點兒不可思議。至於去省會到底要做些什麼,他也沒說。所有人都好奇。其中最好奇地要數蘇懷夏,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跟著顧鶴之去省會,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就這樣一行七個人,坐著王萬霞開來的小麵包車,一路疾馳去火車站。
站頭上停著的都是燒煤的綠皮火車,座位又小又硬,開得還特彆慢。就是這樣坐著遭罪的交通工具,票也不是隨隨便便有人能買的。可能是這年代國家不太推崇老百姓四處亂串,買張火車票都要推薦信,而且特彆貴。一般人到處塞錢,托了半天關係,可能才買到一張票。
像顧鶴之一出手就拿了七八張票的,還真罕見。這樣的數量和規模,大都是以集體的名義定的,可顧鶴之偏偏還是用個人名義。
出票的時候,售票員都忍不住盯了顧鶴之好久。
一行人就這樣在綠皮火車上晃晃蕩蕩的往省會去。幾個小時後終於下了車,大家都是滿臉菜色。長途旅行本來就耗費精力,還坐的是這樣落後的交通工具……他們在火車上都快被晃暈了。
下了火車蘇懷夏奇怪的發現,像顧鶴之這樣一個人帶著好多學生的小團體還不少見。
也都是一個大人帶著五六七八個孩子。不同的是,那些孩子都穿著校服。
這些人會和顧鶴之有關嗎?蘇懷夏暗中悄悄地想。
可她問顧鶴之,因為下了火車大家都有點找不到北。顧鶴之更是被火車晃的不舒服,臉色不是很好。但好在他還認路。帶著大家往火車站外麵走。省會的火車站建的比較偏遠,要坐好長一段時間的車才能到中心。
顧鶴之帶著大家來汽車站。
蘇懷夏和其他五個孩子發現,在汽車站,他們這樣的小團體就更加多了。都是一幫一幫地圍在一起說著話,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的臉上都有緊張的神色。
幾個孩子視力不錯,看清楚身邊幾個小團體學生身上的校徽,都嚇了一跳:“啊!你們看,那幾個人是淮南中學的!那是市重點吧!”馮冬兒拽了拽身邊的吳海問
“淮南中學算什麼,看見那幾個穿著紅色校服的人嗎!那些是師大附中的!記得前不久,他們剛剛被評為全國重點吧?”雷業家也發現他們周圍的這群人一點兒都不簡單。
師大附中的老師可能聽見了雷業家說的話,自信的挺了挺胸,像他們這邊看過來,瞧見團體配置差不多,就自然而然的以為他們此行來的目的和自己是一樣的。
又瞧瞧顧鶴之帶的幾個孩子都沒有穿校服,就以為是窮鄉僻壤哪所連校服都買不起的小學校的雜牌兵。心中就有點炫耀的意思,胸膛比剛才挺得更高,將胸前藍底的師大附中教師名牌亮了出來。
“這位小兄弟,你也是帶學生來參加聯考的嗎?不知道是哪個級彆的重點學校呀?”那老師湊過來企圖和顧鶴之搭訕。
五個孩子聽了都有些害臊,一個個忍不住都低下腦袋。他們現在還真就是某個鄉下犄角旮旯的雜牌學校,哪裡是什麼重點?
這幾個孩子都屬於要學的。對於重點學校難免心生向往,可自己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上不了,又產生了自卑心理。
孩子們的自卑舉動,極大程度的滿足了師大附中老師的優越感,就纏著顧鶴之不走了,不停的想和顧鶴之搭訕。
顧鶴之怎麼會看不出來這老師的真正目的,從頭到尾都是橫眉冷對。
這老師也是油滑,一點兒都不因為顧鶴之的冷眼相待感到生氣,反而以為他是自尊心太強,為了保護自己自欺欺人而表現出的外殼。顧鶴之麵色越黑,他越覺得自己的炫耀達到目的。
這時候,師大附中專門來接人的車開來了。這車上還有公共汽車的標誌,應該是學校問公共汽車公司借的。
其他的小團體都投來羨慕的目光,他們可沒有什麼專車,還要和彆人擠公共汽車!不愧是全國重點,真的是有錢!竟然租了輛公共汽車當專車!
不過就是這輛車稍稍顯得舊了點。但這有什麼關係!能有專車就已經很好了!
“這位小兄弟,我看你一個人帶這麼多孩子也不容易。你們從鄉下大老遠跑來,可能還不太認路。要不然一起上來走了吧。我們的目的地應該是一樣的。”
師大附中的老師語氣中帶著炫耀。明明是幫助人的好事,但硬是被他說成了施舍。
這話聽在其他人耳裡都有點兒不舒服,更遑論被施舍的人。五個孩子臉上都有些慍怒。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還是收到不少人投來的豔羨目光。就算是被施舍,損失了點尊嚴,但也好過去擠那些人滿為患的公共汽車。
在其他人羨慕目光洗禮中的顧鶴之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幸運,反而很是嫌棄的看了眼那兩充滿了柴油氣味的公共汽車眼:“太臟了。”
師大附中的老師起先完全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嫌棄專車,腦子轉了個彎後,才勃然大怒,同時感到不可思議!這家夥不太正常吧?有專車就不錯了,竟然還嫌棄臟?!
專車司機在那裡按著喇叭猛催,師大附中的老師也沒閒心和顧鶴之多費口舌,惡狠狠瞪了他眼:“你嫌臟,就去和彆人擠公共汽車吧!”
“嗬。”顧鶴之聽完蔑視地看他眼,什麼話都不說。
師大附中的老師本來都想上車了,可被顧鶴之這一瞪,又把腿給跨了下來,忍不住找茬。
這次換到顧鶴之懶得理他。
這時,從不遠處快速使進來了個綠油油的影子,仔細一看,是一輛綠屁股大吉普。
這年頭,能有輛吉普車可了不起,開到哪都威風凜凜,賺足了回頭率。
而且這還不是一輛普通的吉普車。這車比其他普通吉普車大了一倍。裡麵的座位因此也多了一排。師大附中的老師數了數,裡麵正好有七八個位置。
等等……這數量……
師大附中的老師回頭看了看顧鶴之,難不成這車是……?
他是一點兒都沒猜錯。車正好在顧鶴之和蘇懷夏麵前穩穩當當的停下。
顧鶴之眯著眼睛瞥了師大附中的老師一眼,邁開長腿跨上車,直接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蘇懷夏早就猜到顧鶴之有這波操作,也沒什麼過多驚訝,跟著上車。
其他五個孩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僅僅是剛才,他們還在對師大附中的那輛破專車豔羨極。雖然不知道專車的用途是啥,但不管怎麼樣,專車兩個字就已經很高大上。
現在就是轉眼間,他們竟然有自己的專車了?還是輛比那輛公共汽車更要高大上。
這讓他們覺得有些夢幻……一個個都像是木頭人似的杵在外麵,不知道應不應該進去。
直到裡麵傳來顧鶴之淡淡的聲音:“快進來,要開車了。”
這時,他們才恍若大夢初醒,激動且笨拙地鑽進吉普車。
幾個孩子都是第一次坐這麼高大上的車,心裡都滿是興奮,邊上車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司機瞧見孩子們都坐好,就發動油門,一騎絕塵。將身後那些師大附中的老師和學生都甩在油黑黑的煙塵裡。
原先所有羨慕的目光都從師大附中那輛破舊公共汽車身上,轉投向漸漸消失在天邊的吉普車。
厲害了,這群人到底什麼來頭?這麼有錢?應該不是來參加聯考的吧?
看他們的樣子,就好像來旅遊似得!
“老師,他們那輛車好厲害啊。”師大附中隊伍裡有個耿直的學生望著汽車遠去的影子,豔羨地說道。
“嗬!厲害個什麼!這些都是花架子,學習好考試好才是最重要的!”師大附中的老師厲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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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鶴之本身自己吃不了苦,所以不僅僅安排了專車,食宿也是最好的。
他訂的房間,是當地專門隻針對香港人和外賓的招待所。
說來也巧,招待所的隔壁就是省教育廳專門為來參加聯考的學生準備的寢室。那棟樓本來是招待所員工的職工間。後來建了新樓,職工都被安排進了新房子,那棟舊樓就廢棄下來。
省教育廳到叫人打掃了下,隨便弄了幾床被子,就算是寢室了。
這急急忙忙準備的寢室條件當然不會太好。可大家是來考試的,不過也就睡上兩個晚上,忍忍也就過去。
等師大附中的師生在自己的房間整理好鋪蓋,天色就已經很晚了。教育廳沒有準備飯菜。那附中老師就帶著學生出去找吃的。
像這一趟開銷下來真不少。可這是在教育廳麵前表現的好機會。表現的好了,重點的牌子才能保住。如果表現得不好,人家一生氣,說不定就把你的牌子給摘了。所以就算是條件再辛苦,花費再大,這一趟也要撐下去。
師大附中的老師餓著肚子安慰自己……他隻有不停的給自己催眠,才能保證自己不會給腦子裡像是洪水猛獸似得抱怨壓垮。
這時候顧鶴之也帶著蘇懷夏還有幾個學生在招待所那檔次不低的餐廳裡吃過晚飯。他們個個都是紅光滿麵,挺著肚子從招待所大門出來準備遊蕩消食,手裡還握著杯特供的鮮榨果汁。
邊走還邊說:“哎,這高檔的菜館也不怎麼樣嘛!連亞曆山大做得都比不上,更不要說小夏的手藝了!”雷業家說著。
“就是就是。”其他孩子附和。
他們這邊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雷業家轉頭就看見從破宿舍裡出來的師大附中一群人。
雷業家還記著那老師下午對他們的羞辱,現在身邊有顧鶴之撐腰,膽子一下子大起來。對師大附中那幫人吹了幾聲口哨。
“呀!這不是師大附中的老師嗎!怎麼從那種地方出來!”雷業家嗬嗬壞笑,“哎呀!你們住那裡可不容易呀,這麼差的條件,要不然和我們一起擠擠算了!”
其他四個孩子都覺得雷業家這句話說得爽快極了。他們沒有雷業家這麼大的膽子,敢直接懟回去,就在他身後給他助威。
師大附中的那群人可親眼看見他們是從招待所裡出來的,還哪有什麼底氣敢回嘴。現在時代變了,有錢的就是老大。
隻有帶隊的老師還有點兒脾氣,對著雷業家他們大吼一聲:“你們有錢了不起啊!大家一樣都是來聯考的,到時候用成績說話!”
說到成績,師大附中的一群學生底氣又都嗖嗖跑回來。他們可是全國重點的頂尖學生,單論學習沒有帶怕的!
“是啊!有種考場上見!”幾個男學生跟在他們老師後麵嚷嚷。
雷業家睜大了眼睛瞪!他和雷業軍有點兒像,眼睛瞪大的時候一副凶神模樣。對麵師大附中來的那都是一心撲在學習上的好學生,平日裡打架什麼的難免慫。瞧見對麵煞氣爆棚的雷業家,心裡一顫腳底抹油就開溜。
雷業家見到他們像是喪家犬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隻有細心的溫小柔發現了問題:“聯考?剛才那群學生是在說聯考嗎?”
蘇懷夏也注意到這一點:“顧鶴之你是帶冬兒他們來這裡是考試的嗎?”
顧鶴之笑笑沒有回答:“走吧,我們散散心。”他不給孩子們繼續問的機會,悠悠哉哉的往前走。怎麼看都不像是帶人來考試的樣子。
“應該不會是聯考吧?你看楊老師那副悠哉的模樣……”吳海說道。
其他人想想也對,不再想那些操心的事情,跟在顧鶴之後麵愉快地散步。
隻有熟悉顧鶴之的蘇懷夏感到隱隱不對……這怎麼看都有點套路啊在裡麵啊!
果然,第二天一早,顧鶴之把五個孩子從招待所柔軟舒適的被窩中拉起來,直接帶到考場門口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都懵了……
“老……老師……我們真的是來考試的?”就連一向心理素質強悍的溫小柔也是滿臉不可思議!
他們隻以為這次是來散心的,完全沒想到,竟然是被顧鶴之抓來考試?!
“可我們文具都沒帶啊!”雷業家也是蒙圈。
這種小問題顧鶴之早就想到。他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筆,正好一人兩支黑水筆。另外還每人發了張準考證,上麵有他們的黑白照片和編號還有考場。
“現在文具有了,你們進去考吧,掉出前十名以內的,淘汰。”顧鶴之進考場前,都還不忘給五個孩子施壓。
他話一出口,每個孩子臉上都是寫滿了恐懼:“等等等等!老師,你在說什麼呢,我們怎麼可能能考到前十名!”
“對呀,老師你可能是不知道我們省聯考的情況吧!這種聯考,說是抽簽定的,但基本上派來的都是全省最頂尖學校的頂尖學生!我們怎麼可能在這麼多厲害的考生裡排到前十!”馮冬兒也著急。
“天哪,就我的水平,能考到倒數第十就很不錯了!”雷業家捂著腦袋,滿臉的崩潰。
看到孩子們緊張驚恐的表情,蘇懷夏也覺得顧鶴之這樣做不太好,怎麼能夠在臨近考場的時候,給孩子們這麼多壓力呢?
不過蘇懷夏充分的尊重顧鶴之的決定,不不對隨意對他的決定作出胡亂質疑,所以也就默默的站在身後不說話。
“你們還有15分鐘抱怨的時間,15分鐘之後,考試就要開始。你們可以選擇站在這裡向我抱怨,也可以選擇提前去尋找你們的考場,並且早點熟悉環境。”顧鶴之麵對孩子們的抱怨,極其的冷漠。
五個學生這下都知道,這一關自己是怎麼都逃不掉的,隻能咬著牙硬著頭皮揣著兩根水筆和自己的準考證去找考場。
像這種被逼迫硬上的事情,這些天在知青點裡他們經曆得太多了。現在雖然依舊有些心慌,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反正這種被動的感覺,受著受著也就習慣了……
同一個學校來的考生沒有被拆散,所以五個孩子都在同一個考場。
真是冤家路窄。
一個考場一共就隻有十幾個考位,他們恰好又和師大附中的那幫子人對上了。而且還是一對一排排坐,每個人手邊都相隔著一個師大附中的學生。
五個孩子進去的時候,看見師大附中那幫子人紅紅火火的校服,心裡就鬨騰的慌。口乾舌燥,額頭焦燥的冒汗。
師大附中來的考生在自己的學校裡都是頂尖的學霸,其他的不會,唯一厲害的就是考試。
昨天在派頭上和氣場上打不過雷業家他們。可現在在考試場上,他們絕對不會認慫。
看見進來的是雷業家他們,師大附中的學霸就一個個挺胸昂頭,不管是男是女,都像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好鬥大公雞,挑釁的眼神注目知青點五個找到自己的位置。
要死……竟然和師大附中的一個考場……知青點五個同學幾乎已經能夠預想到自己被碾壓的下場。
他們都不敢抬頭和師大附中的那些人對視,一個個低頭垂眸滿臉絕望的走到自己考位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