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夏頭腦飛速的轉。怎麼辦怎麼辦。
顧鶴之站在不遠處的地方勾著冷笑嗬嗬地瞧蘇懷夏, 像是大肚地給蘇懷夏一次機會, 看看蘇懷夏的覺悟倒地怎麼樣。
蘇懷夏知道這是一道送命題, 答不好的話,顧鶴之炸開的毛估計短時間內擼不順了……
怎麼辦怎麼辦?蘇懷夏苦惱。一時間還真想不到什麼辦法。
忽然, 從後麵的背包裡傳來一陣特殊的香味。蘇懷夏眼前一亮!啊!她帶了這個!
笑容從蘇懷夏臉上蕩漾開來, 唇邊的梨渦深深, 像是蘊藏了甜蜜的寶藏。
“你早飯吃了嗎?”蘇懷夏左右環顧一圈,看見門外的院子裡有石板石凳, 拉起顧鶴之的手走過去。
顧鶴之雖然沒反抗, 但心裡依舊冷笑不迭。這次彆想用點吃的就能把他糊弄住。
蘇懷夏領著顧鶴之出來,到亭子裡坐下,顧鶴之搶先一步坐到石頭墩子上, 將旁邊的木頭板凳讓給蘇懷夏。
這讓蘇懷夏心裡暖暖的。雖然顧鶴之在生她的氣,但還是關心她的, 知道她畏寒, 坐石板凳有點涼……
蘇懷夏坐下後, 從包裡掏出個鐵質飯盒遞到顧鶴之麵前打開, 麵是四塊金燦燦的酥油餡餅。兩塊是橢圓形的, 兩塊是圓形的。上麵也沒有撒普通酥油餡餅都會撒的芝麻, 表麵都是光禿禿的,不過也不醜, 反而看起來像是四枚金錠子躺在飯盒裡。
“這是什麼?”顧鶴之對飯盒裡的酥油餡餅表示懷疑, 他不太喜歡吃這種油炸碳水化合物。太單調也太沒有營養了。
“這是蟹殼黃!裡麵有餡兒的!長的是黑芝麻糖餡兒, 圓的是豬肉餡的!”蘇懷夏黑眼睛亮晶晶, 把飯盒推倒顧鶴之麵前,不停的瘋狂安利,“它可不是普通的蟹殼黃!真的超級好吃,保證你吃了一個之後就再也停不下來。”
蘇懷夏對自己這四個餡餅太有信心了!這絕對會成為顧鶴之的最愛!
顧鶴之卻不以為然:“這是與眾不同了,你連芝麻都沒放。”
蟹殼黃是江浙一帶的出名小吃。其實就是酥油餡餅。不過它的皮非常的酥脆,蓬鬆的拋起。最好吃的還是正麵上麵的一層酥皮,一般都會撒厚厚一層芝麻。酥油的香味和芝麻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它酥脆的口感,真是味蕾和嗅覺的雙重享受。
可是,蘇懷夏今天這四個餡餅,沒有加芝麻……
“這個餅不用芝麻,相信我,它自己已經足夠香了,不需要用其他的東西再給它吊香。在多加香料,香味就過度了。”蘇懷夏滿懷期待的把然飯盒往前推了推,“你嘗嘗看嘛!”
顧鶴之遲疑地凝視蘇懷夏,她的表現太熱情……以前她有這種表現的時候,都是真的遇到了好菜……這東西……真的好吃嗎?
顧鶴之雖然努力端著架子告誡自己不能這麼輕易就原諒蘇懷夏。可他的手還是不聽話的往飯盒裡伸過去……當他反應過來懊悔自己太沒底線的時候,牙齒已經咬下一口甜味的酥餅,餅皮哢嚓一聲脆響,在唇齒間響起,一聽就是種美味的聲音。
酥油餅這酥脆的口感的確很美味,可讓顧鶴之所有動作都停頓的,是從酥皮裡散發出的一種獨特的香味!這種他從來沒有嘗到過的香味從咬開的餅皮裡迸出,霸道的占滿了整個嗅覺和味覺。
顧鶴之哪裡還記得和蘇懷夏生氣,望著手裡的酥油餅怔怔發呆:“這個餅不一樣?為什麼呢?”
這個蟹殼黃真的和他前吃過的不一樣,它那…個獨特的香味,有種能讓他上.癮的力量。
“你是不是覺得它特彆香?”蘇懷夏笑得像個小太陽。
顧鶴之捏著手裡的餅,還在思考為什麼它會有這麼特殊的香味,聽到蘇懷夏問話,就慣性的點頭。
“因為它裡麵放的油不一樣。我這次放的不是豬油,而是菜籽油。你還記得我在知青點的時候,送過你一個生日禮物嗎?”蘇懷夏提醒。
說到知青點的生日禮物,顧鶴之被美食感染地稍稍轉晴些的心情又再一次陰鬱起來:“你說的清河村後山那片稀稀拉拉像是得了頭蘚似的菜花田?”
“額……”蘇懷夏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這的確有點兒形象……
“哎,它那個醜陋的樣子要成過去式了。你知道為什麼我上周末沒有來看你嗎?就是溫小柔找到能讓那片菜花田增量並且還能保證味道的方法了!這次做蟹殼黃的油就是用那一片菜花田的菜花榨的!怎麼樣,味道很神奇吧!我真是愛死它了!”蘇懷夏努力解釋,“原本它的產量一年也出不了十多瓶油,太稀少了!如果溫小柔能夠成功,我們一年四季都能用它做飯!多美妙呀~!”
蘇懷夏努力為顧鶴之編織一個絢爛的未來,好讓他忘掉自己放他鴿子的事情。
顧鶴之撐著下巴,似乎心情也緩和了些:“這我聽你說過,你以前這麼忙,也是在想辦法提高那片菜花田的產量。”
“對啊對啊!我就是知道你喜歡吃,想儘辦法讓它產得更多些嘛~否則你再喜歡,也吃不到啊!”蘇懷夏求生欲十足。
“所以現在溫小柔找到了正確的方法,油菜花田能夠量產了?”顧鶴之又問。
蘇懷夏察覺到他語氣中慢慢消減下去的生氣。感覺這次是順毛有望,趕緊加把勁逃生:“是呀!我上周都在努力幫溫小柔搭建實驗室呢!要實驗室搭起來了,菜花就可以量產!上周你沒等到我還是很值得的!!”
可讓蘇懷夏沒想到的是,她話剛說完,顧鶴之原本淡下去的怨念忽然觸底反彈,變得更加黑氣繚繞:
“既然你的問題已經有人幫你解決了,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嗬嗬嗬嗬嗬……”
顧鶴之哢嚓一聲,把手裡的蟹殼黃捏碎,陰測測的看著蘇懷夏笑。
蘇懷夏顫抖:“……”
這個邏輯好像的確沒毛病哦……
顧……顧總……我錯惹……T^T
蘇懷夏知道美食誘惑失敗了一半,但還是求生欲極強的順毛。好不容易小脾氣消下去些,他們才想起自己是來參加會議的。
那麼現在有個問題……
他們現在在哪裡?!
剛在隻顧著你追我趕,根本沒有在意路標啊!
世界上最絕望的事情是什麼?
一起迷路的同伴,和你一樣也是路癡……
蘇懷夏想起上輩子顧鶴之從未點亮的認路技能,她很懷疑今天她們是否能順利去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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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廳裡,許紹昌戰戰兢兢得站在門口等他的老師賀永年,一絲一毫都不敢懈怠。
因為之前沒有追到蘇懷夏,他老師唾棄他好久。旁聽政策辯論會,原本是很好的學習機會,也是一次結交其他教授和同學擴充人脈的機會。以前老師都會提前通知他,讓他做好準備。這次老師卻連時間都沒有提醒他,還是他旁敲側擊,才在他同學那裡探聽到的。
他這樣死皮賴臉不請自來,不知道老師看到他後這是什麼態度。許紹昌心情很緊張。
他伸長了脖子望穿秋水,好不容易等來手裡握著個保溫杯,雙手背在身後的賀永年,許紹昌趕緊恭謹的迎上去:老師……”
賀永年細長的眼睛瞥了眼許紹昌,沒說話,就是用鼻子哼了聲。
仿佛是再說:你小子還有臉敢來見我。
許紹昌除了尷尬的笑,也沒有辦法。隻能嬉皮笑臉的賴在賀永年旁邊,心裡把蘇懷夏和顧鶴之的祖宗問候了一萬遍。
好在,除了剛剛見麵時那一聲冷哼,賀永年也沒說彆的什麼,就讓許紹昌跟在後麵。
他帶著許紹昌走進休息室。裡麵圍著的都是這來參與辯論或者旁聽的教授。
每次政策辯論一般每個教授都有一兩個旁聽名額,通常會給自己的研究生或者得意門生來見見世麵。因為休息室的房間太小,所以教授和旁聽的休息室是分開的,旁聽學生們的休息室在隔壁,在這裡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們。
賀永年沒有讓許紹昌去隔壁,而是把他帶進了教授的休息室,許紹昌就知道自己老師雖然表麵上厭棄他,但是心裡還是在乎他的。
他是唯一一個被自己老師帶進這間房間的學生,許紹昌想想還是挺自豪。
賀永年一進去。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兩邊持方的人都有。但更多的還是支持不完全開放市場經濟的那一方的
他們倒不是想拉攏賀永年,而是單純隻想刺激刺激站在他們對立麵的那些教授們。
經過一年多的拉鋸,隨著敗北次數的增加,希望市場開放的持方,人數迅速在減少。原本辯論剛剛開始的時候,華京大部分教授都站在楊文勒這邊。可到現在,還依舊堅定自己最初觀點的教授,剩下不到七八個。
比起他們對手那群烏壓壓的大軍,真的勢單力薄的可憐。這些教授每次來參加辯論都心驚膽戰,生怕自己這邊的生力軍又要倒戈……
賀永年雖然是中立的,但是名氣還不小。他一個人的咖位就能夠頂兩三個普通小教授。如果他也被說服去反方,那麼希望徹底開放的這一方,真是一點贏麵都沒有了。
所以,在反方搭訕的時候,開放的正方教授都緊張地看著賀永年,心裡在祈求他千萬不要站隊。
好在賀永年雖然和每個人都打招呼,但麵對反方教授們的輪流的觀念轟擊,作為集中火力目標對象的他就好像是坐佛,紋絲不動。不管對方怎麼說,連眼皮都不抬一下。自顧自的找個位置坐下喝他的養生茶。
大家看賀永年搞不定,就調轉火力向許紹昌。
“小許啊,你師父這麼器重你,他有沒有和你講他的想法啊?”
“師父學識這麼淵博,老是這樣不發表意見,多浪費。”
“你的想法是什麼?覺得我們國家是不是應該開放市場經濟?”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向許紹昌丟過來。
但是師父他不講話,許紹昌又哪裡敢亂說。隻能嗬嗬打太極。
大家聽到許紹昌的回答,都是失望的搖頭。
他們都不明白賀永年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就不發表意見呢?這是為國家做貢獻的事啊,像個老王八一樣縮著,有什麼意思呢?
有這樣想法的,還有許紹昌。他自己其實想站反方,希望還是不要完全開放比較好。政府該抓的還是要抓。
他多麼希望師父能夠站到反方正營裡,這樣他就能肆無忌憚的發表自己的意見,接受大家的讚賞了。可現在……他有再好的想法……也隻能憋著啊!
許紹昌歎氣看自己老師。
賀永年坐在中間的八仙桌上,孤零零的喝著保溫瓶裡的茶,仿佛和這兩邊都不在一個世界。
這樣的自我隔離,直到看見楊文勒滿臉春風的走進來,才被打破。
“楊教授,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怎麼笑得這麼開心。”正方有個年紀輕的教授看見楊文勒走進來的時候,嘴巴咧得都要到耳根上去,就好奇地問。
楊文勒和嚴成幾天心情都舒暢無比。楊文勒更是胸有成竹的哈哈大笑一聲:“沒錯沒錯哈哈哈,我和嚴教授這禮拜找到了個殺手鐧!我們一定能絕處逢生的。”
楊文勒這席話刺激到了和他一起的其他教授們,他們都是從座位上跳起來:“楊教授,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絕無妄言。”楊文勒撂下絕話。
“你難道是……找到了那位寫信的同行?”有反應快的教授,…猜到了關鍵。
楊文勒抬眼看看他們對麵的敵手一個個也在豎著耳朵聽,就神秘一笑:“說不得。說不得。總之,我們今天可是要出絕招了。”
這充滿了自信的笑容,讓賀永年很不爽。這看不懂風向的家夥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還能逆風翻盤?他難道不看看自己身邊還有多少人嗎?
大趨勢在對手那裡,這是時代的遺留問題,不是幾個人抗爭一下就能改變的。辯論什麼,不過也就是個做給彆人看的噱頭,到最後該管的還是要管,該走的彎路還是要走。隻有吃了苦頭之後,反方那些蠢貨才會知道有多疼。
可現在如果告訴他們是錯的,他們絕不會相信,而且還會把正確打擊的體無完膚。真理永遠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就像之前過的十年那樣……胡亂說一句話,要付出多少慘痛的代價。
楊文勒之前所有的掙紮,在賀永年看來都是無用功。他失敗和沮喪才是對的。這是他螳臂當車要付出的代價。
然而直到現在,這個蠢家夥竟然還在如此自信的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處在深淵的邊上,賀永年覺得這笑容真是愚蠢之極,刺眼之極。
“楊教授,你方的頹勢是神仙都難救了,我還真不知道你能從哪裡找到能夠力挽狂瀾的殺手鐧。”賀永年忽然開口,語氣不太友好。
休息室裡所有的參與者都停住了自己的議論。反方驚喜的看賀永年,難到這老家夥要加入他們這邊?正方則驚恐,連中立的勢力,都要被拉過去了嗎?
楊文勒原本在頹勢下還會顧及賀永年三分,但現在他有顧鶴之這個大靠山在心裡做底,根本不在乎賀永年到底在哪方,聽到賀永年這樣陰陽怪氣,他也心頭火起。
“不知道賀教授是從哪裡看見我方頹勢連神仙都難救的。賀教授不食人間煙火,一年多來都沒發表過意見,恐怕也沒好好聽過我方的論點吧?您還是喝喝您的長壽茶,教導教導你的徒弟,頤養天年就好了。”楊文勒學著賀永年的語氣說。
賀永年被氣得半死,楊文勒這是在嘲他老了不中用了:“我的徒弟很好,不用您擔心。您還是好好打磨一下您的觀點吧,莫要在等下的辯論上滑鐵盧嘍。”
楊文勒嗤得哈哈笑:“還彆說,您真不應該把心思放在我方能不能贏上。您知道您的徒弟追姑娘都追不過一個收廢品的嗎?還和人打賭,結果把褲衩都給輸了。”
楊文勒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賀永年。哪裡有弱點就死戳哪裡。他知道賀永年就是好麵子,所以甭管是哪裡的事兒,學術上的還是生活上,隻要能讓他丟麵子,他心裡就開心。
果然,賀永年一聽,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政策和辯論,皺眉瞪了許紹昌一眼。仿佛用眼神在問:那個老家夥說的是真的嗎?
許紹昌被賀永年瞪得瑟瑟發抖,站在原地不敢說話。
楊文勒看自己目的達到,也不願再理睬賀永年。他也覺得剛才和這老家夥的鬥嘴太幼稚。這老家夥真討厭,每次遇到他都要讓心裡有陣不舒坦。
楊文勒那邊較近的力道一撤,賀永年這邊也懶得再搭理。就直把注意力轉到許紹昌身上:“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許紹昌知道事情包不住,隻能添油加醋偷換概念的把那天的事情半真半假說了遍。
賀永年聽得臉都黑了。
他收的是個什麼徒弟!那位廚藝好的姑娘追不到就算了,竟然還比不過一個收破爛的?一個收破爛竟然比他還帥還有能耐,他究竟要這個徒弟乾嗎?!
賀永年想當初自己收許紹昌,就是看中他是狀元,頭腦不錯,臉蛋兒也好。放在身邊看著賞心悅目,心思夠快也不礙事。
可是時間久了,他就知道許紹昌不是個搞學術的料,心思太窄又太活。欲望比天高,可惜能力根本達不到。
不過當時他那屆是他一手帶起來,也算有點感情。賀永年就不停的給自己自我催眠。他這徒弟雖然以後學術上不會有成績,好在情商湊合,以後出來做個小官也不錯。
催眠著催眠著,就把就把許紹昌的缺點給忽略了。
今天沒想被楊文勒狠狠一紮,把他罩在心上的催眠給紮破。現實出現在他麵前,怎麼看都覺得自己這個徒弟……真是無用啊!
賀永年感到心塞。
他當初為什麼要一氣之下從首都大學出來。考高除了開頭幾件質量還湊合之外,後麵幾屆兼職水得不行。水木大經濟係的招牌也不夠亮,他都找不到個好苗子。那個姓楊的糟老頭竟然戳醒了他的自我催眠,真是討厭。
“老師……我幫您去倒點熱水吧……”許紹昌看自家師父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心裡就咚咚打鼓……
自己的師父不是真的嫌棄她了吧?彆呀!他以後能不能找到個好工作,還要倚仗師父呢!
賀永年靠在椅子上斜眼瞟許紹昌。他現在一句話都不想說。看到這徒弟就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