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夏把顧鶴之攙扶進來的時候, 趙伯榮也是嚇了一跳。
“蘇老板, 這位同誌怎麼了?這樣不送去醫院嗎?”趙伯榮問。
“送去醫院就不用了,他是之前沒休息好,我好長時間沒吃飯,所以人有點蔫。先讓他吃點東西, 然後再送他回去睡一覺。如果再緩不過來, 我再他去醫院。”蘇懷夏說。
“原來是這樣啊!蘇老板你讓這位同誌看看這裡有什麼他喜歡菜不?”趙伯榮聽到蘇懷夏說的,趕緊把自己準備好菜色都貢獻出來, 隨便讓顧鶴之挑。
趙伯榮手藝不錯, 大方向的味道把握得很好,就是有些小地方精確度不夠。所以他的菜應該還是能安撫下顧鶴之的舌頭。不過這麼長時間沒有吃東西,還是下次不要吃得太猛,傷了腸胃。
蘇懷夏幫顧鶴之挑了幾道小菜,每道菜就取了半碗。本來趙伯榮做的就是小碗菜, 在挑半碗那樣就更加少。放在顧鶴之麵前就可憐兮兮的一小碗。
好在那樣比較多,小碗一小碗的, 也擺了一桌。就是蔬菜還是偏多,肉菜隻有一半。
顧鶴之打量蘇懷夏的搭配, 心裡極其的不滿意。他皺眉凝視蘇懷夏, 坐在板凳上不動筷子, 表達自己的抗議。
“我知道你嫌這些菜太少, 你先墊墊肚子。吃了點後回去睡一覺, 我明天一定來找你!幫做一頓豐盛的大餐!這次我一定來, 不會放你鴿子了!”蘇懷夏保證。
顧鶴之還是坐著。他才不信。
蘇懷夏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嗎?”
走進來的尤駿成正好看見這一幕。
他雖然還是條件反射的想吐槽幼稚, 但是想想之前老板易於反常的舉動,還是按耐一下所有的心理活動……現在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果然,顧鶴之瞧著蘇懷夏白皙小巧的小拇指,遲疑的片刻,伸出手拉勾勾,兩個人還互相用大拇指蓋章。
嗯……尤駿成經過前幾次的三觀顛覆,他現在已經能淡定地麵對這個從所未見的大老板了!也就隻有在夫人在場的時候,老板才會進入這樣的狀態吧……
在屋子裡,蘇懷夏好不容易說服顧鶴之吃飯,屋子外麵兩個男人也在尋找趙伯榮的家。
“幸福裡應該就是這裡了。”對照手上的手寫地址說道,“那個亂用‘聚芳齋’招牌的家夥就在這裡。”
“蘇師傅,既然找到了,那我們就快點進去讓他停止使用‘聚芳齋’的名號吧。”蘇正國旁邊站著一個,穿著長衫拿著蝙蝠扇的青年人。他這副打扮,和幸福裡一溜煙的水藍色軍綠色工作服格格不入。
“可是……厲先生……我聽說這個趙伯榮好像和蘇懷夏有點兒關係。我們這樣進去,他真的會聽我們的話嗎?萬一蘇懷夏插手進來管事兒怎麼辦?”蘇正國一想到蘇懷夏,心中源源不斷的泛起恐懼。
“蘇懷夏?”厲任遠擺弄著手裡的蝙蝠扇,似乎在思考著人到底是誰,“是姓侯的孫女嗎?”
蘇正國忙不迭點頭:“她有點兒背景……不是好招惹的,我們還是算了吧……而且這招牌的事情本來就是他們家的,也不是你讓她不用,她就會不用的。”
蘇正國本是來報仇的,可是真的事到臨頭,他卻忍不住犯慫。沒辦法,誰讓蘇懷夏他留下太多的陰影了呢。
厲任遠見蘇正國這慫樣,心裡瞧不起但麵上是和顏悅色的用蝙蝠扇敲敲他的肩膀:“蘇師傅,這您不用擔心。既然您已經將‘聚芳齋’的本菜譜和這個名號賣給了我‘五福齋’,名號的使用權就歸我們了。您隻要大膽的指出事實就可以,到時候什麼事情都惹不到您身上。”
原來這長衫的男人是五福齋兩個少東家之一的厲任遠。厲老爺子退下來之後,將現有的那家五福齋酒樓都給了大少爺厲任行。
小兒子不服氣,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在講長幼繼承權上的差彆嗎?他要求自己應當和哥哥有一樣的待遇。
厲老爺子拗不過他,給他租了塊地重新再建一棟五福齋的分號。
新酒樓要動土開業,厲任遠就想搞點兒事情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正當他發愁什麼事情最合適也最得當的時候。蘇正國懷裡揣著沈卿給他的那一本食譜來了!
蘇正國因為上次小吃街的事情,招惹了那幫子個體戶。蘇懷夏又使壞,讓那些個體戶在美食街上租不到攤位。
個體戶看彆人賺錢眼紅,自己卻沒有份,就把氣都撒在他頭上,到處說他人品不行做的菜也有問題。害的他之後再也沒有接到過流水宴的單子。家裡的收入一下子砍了一半。
後來又因為美食街的生意越來越興隆,這就擠掉了在美食街附近國營飯店的生意。
蘇正國在…的那家國營飯店,已經續好幾個月虧損,甚至連蘇正國他們員工的工資都已經發不起。
這一下子,蘇正國幾乎就是個廢人了。兩份工資都同時被阻斷。兒子和女兒又都在上大學。馬上又要過年,過完年之後,兒子和女兒就都要交學費。他們家現在真是一點存款都沒有了。如果不趕快解決這個經濟危機,很有可能隻能讓兒子女兒中一個退學回家打工。家裡這樣的條件,誰回來打工不言而喻。
蘇正國原本在胡同裡還是一個受尊敬的流水宴師傅,國營飯店也是一個人人豔羨的流水肥差。胡同裡就數他們家每天夥食最好,家裡人個個都是吃得油光滿麵。
誰知道蘇懷夏一回來,三兩下搞些小動作,就直接將他們的生活打入地底。
蘇正國心裡那個怨氣呀!生活上的巨大落差和艱難,再加上心裡對蘇懷夏的怨恨。蘇正國打算鋌而走險乾趟壞事。
他思前想後,決定把手裡那本“聚芳齋”的菜譜賣給厲任遠。
這可不僅僅是一本普通的菜譜,裡麵不僅記載了聚芳齋一部分菜色的秘密,還有張房契,是當時“聚芳齋”酒樓的房契。
不過這酒樓早就已經不在了,災難開始的時候,就被人挪作其他用處,現在是一個政府機關的食堂。
可樓在不在,對厲任遠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隻要他願意,不能拿這張房契做文章。
現在也沒什麼知識產權和商標一說。
舊時候想要把一家酒樓等名號買過來,隻要和這老字號的繼承人簽個文書,或者把他的房契給收了,摘掉房子上麵的牌匾,就算把一個老字號給收購了。說到底也隻不過是走一個形式。
厲任遠就就想用這形式做文章。
雖然不願承認,可“聚芳齋”在華京老老少少的食客中的口碑的確是比“五福齋”要好很多。
都消失了這麼久,依舊有不少老食客心心念念著這個老字號不放。蘇正國名聲沒有敗壞之前,打著“聚芳齋”傳人稱號,能接到這麼多生意的原因就在這裡。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領導的紅宴和白宴,都會來找蘇正國。
如果厲任遠新酒樓開業造勢的時候,有個噱頭是他把“五福齋”這名號給收並了,不知道能夠吸引多少隱藏在華京中大大小小的食客來他的新酒樓。
這樣一來,不出多少時間,他就能把大哥的舊酒樓給比下去。
首先,是要激一激蘇懷夏,讓蘇懷夏幫他一起造勢。
厲任遠心裡越想越是舒坦,做事就更加無顧忌,催促蘇正國道:“蘇師傅,我們快走吧。”
蘇正國並不知道厲任遠心裡本身的小心思就是把他往火坑裡推。他還在想厲家在華京的背景,說不定不比蘇懷夏的差,要不然怎麼會災難剛剛結束,被打下去的牌子這麼快就掛上恢複了呢?!聽說厲老爺子的人脈也是驚人。更何況,人家厲老爺子還活著呢!有時候人脈人脈,人活著的時候才是人脈,死了就是死脈了!
想到這裡,蘇正國稍稍恢複點信心,這才在厲任遠的催促下走進院子。
趙伯榮正好和他的聾啞女兒要去出攤。
那輛小吃車上,還刷著耀眼的紅字。是一手漂亮的行楷,上麵寫著“聚芳齋”三個大字。
這還是蘇懷夏親手替趙伯榮的小吃車刷上去的。
蘇懷夏其實心裡一直有念頭想重新光複“聚芳齋。”
但她現在忙著學業,暫時還沒有精力開餐廳酒樓。
現在趙伯榮來了,蘇懷夏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先讓趙伯榮把聚芳齋的招牌用著。按照他的手藝,估計這聚芳齋小碗菜很快就能在大學城這一片打出名號來。
等到時機成熟了,他再開座酒樓,生意肯定好做。
而且“聚芳齋”和“五福齋”不一樣。
五福齋主打高端,一般人隨便不太吃得起。有點兒要麼不開張,開張吃三月的味道。聚芳齋的味道不比五福齋差,可用料親民,價錢實惠,如果真能薄利多銷,利潤可能不比五福齋小……蘇懷夏看中了今後華國十三億的大眾市場……
“請問,你們找誰。”趙伯榮要把小吃車給推出去。院子本身路就窄,這兩個男人又像是門神一樣擋在門口,還讓不讓他出門啊?
“趙伯榮?”厲任遠用蝙蝠扇抵住趙伯榮的小吃車,拿腔拿調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麼事兒。”
趙伯榮看厲任遠這架勢,以為他是什麼領導。趙伯榮老實了一輩子,即驚慌起來:“領導,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呀。”
厲任遠冷笑一聲,又用手裡的扇子指了指趙伯榮小吃車上那醒目的紅油漆大字:“我是五福齋的少東家厲任遠,你知不知道‘聚芳齋’那個字號,已經由我旁邊這位‘聚芳齋’的傳人蘇師傅賣給我了。你現在不允許再用這三個字。”
趙伯榮忠厚的身影站立在小吃車後,一臉茫然的看他眼前忽然出現的這兩個男人。想了很久他才想通發生了什麼事兒。
忽然他整個人暴怒地啪的將小吃車旁邊的鐵擋板拍得震天響,猶如驚雷般的暴怒從他的喉嚨裡炸開。
這個老實人忽然間瞪圓了一雙血目,惡狠狠的瞧蘇正國:“你他媽的是誰,竟然敢賣掉聚芳齋的名號。”他罵完蘇正國,又轉頭怒視厲任遠,“你他媽又是誰,你說買了‘聚芳齋’的名號我就信啊!”
厲任遠和蘇正國都被趙伯榮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的表現嚇了一跳。
眼前這個暴怒的北方漢子,哪裡還有剛才唯唯諾諾小市民的樣子。
蘇懷夏聽到那一聲拍桌子的聲音,還有趙伯榮兩聲怒喝。又隱隱聽到這兩聲怒喝中帶了“聚芳齋”的名號,疑惑的走出去看看。
看見趙伯榮怒發衝冠的站著,在他對麵是蘇正國和厲任遠。
“蘇正國?”蘇懷夏也不用敬稱,直接指名道姓,“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你身邊這個是誰?”蘇懷夏知道蘇正國來,還把老好人趙伯榮氣成這樣,鐵定沒什麼好事。
“我……”蘇正國哪裡想到竟然在這裡會直接遇到蘇懷夏,還和蘇懷夏硬鋼,雙腿就不斷的發抖,嘴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老板,這個穿長袍的人說,咱們‘聚芳齋’的名號,被他賣給他了。”趙伯榮努力壓製住心中的怒火,告訴蘇懷夏事實。
蘇懷夏聽了也莫名其妙:“什麼意思?聚芳齋的牌子怎麼賣的呀?你到底又做了些什麼要遭天譴的事情。”
蘇懷夏問的是蘇正國。可蘇正國麵對蘇懷夏,真的慫的就像隻大龜鱉,哆嗦了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厲任遠心裡恨蘇正國沒用,直接上前自己說。他從懷裡拿出了那本菜譜的油印件還有房契的油印件,把他拿到了房契契就是拿到了酒樓的字號這套理論和蘇懷夏說了遍。
蘇懷夏聽了不住的冷笑,她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流氓的理論。一點根據都沒有,說“聚芳齋”這個百年老字號歸他了,就真的歸他了?
趙伯榮也被氣得不清,紅著眼睛惡狠狠揪著厲任遠和蘇正國不放,像是隨時隨地要找他們拚命。還好被蘇懷夏拉住。暴力是解決不了事情。
“這個說法我不服,你沒有任何法律條文和依據,我是不會放棄聚芳齋這個名號的。”蘇懷夏說道。厲任遠這樣耍流氓,那她也耍流氓回應唄,你讓我不用我就不用了,我豈不是太沒麵子了?
厲任遠心裡嗬嗬陰笑,他知道蘇懷夏已經上鉤一半。本來也沒真的想徹底封住他們不用聚芳齋這個名號。
他就是想來氣氣蘇懷夏,讓她陪他演出戲。
“你想要有力的證明和評論也可以啊。那就用最傳統方法,我們來場鬥廚這麼樣。”厲任遠拋出自己的誘餌。
這下勾起了蘇懷夏的好奇:“什麼鬥廚?你想怎麼鬥?”
“我向華京找八個有頭有臉的評委,一月後在五福齋總號裡來一場鬥廚。請這八位老饕客來做評點。如果你們輸了,就要承認我聚芳齋的名號已經賣給我了。如果你們贏了,我就答應你們一個要求。”厲任遠說。
“你們出戰的人是誰?”蘇懷夏聽起來有點兒意思。她知道厲任遠這次是有備而來,如果自己不應戰的話,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蘇正國蘇師傅。”厲任遠說。
“那你想讓我們誰出戰?”
“當然是你啊!你不是一直說你才是真的‘五福齋’傳人嘛!”厲任遠說。
蘇懷夏哈哈大笑:“厲任遠你休要給我下套。整個華京的人都知道我外公曾經說過一段話。廚師做飯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炫。他從來不會跟人比試,就算是切磋廚藝,也隻會跟他同樣水平的人切磋。你現在騙我和蘇正國這樣的貨色比賽,是在讓我自降身價啊。”
蘇正國被蘇懷夏損成了垃圾,羞得滿臉通紅。但他不敢喝蘇懷夏對剛。隻能打碎了,滿口牙往肚裡吞,憋著。
“那你是不打算比了?”厲任遠也是挑著眉冷笑。
“我當然不比,我為什麼要和你比呀。你讓我和你比我就得和你比啊!”蘇懷夏就是不比,氣死厲任遠。
“你不比的話,就彆怪我對這位老師傅不講道理了。聚芳齋這個招牌,總之我們是不會讓你們再用下去。”
“如果我們繼續用下去,你們又有什麼辦法呢?”蘇懷夏權當這男人正在嚇她。現在又沒什麼維權法,她如果想用這個招牌,這男人又想怎麼樣?
“我自然有辦法,就怕這位老師傅到時候要吃點苦頭。”厲任遠說。
蘇懷夏輕蔑更甚,說到底不就是那些下三流的法子嗎?她可一點兒都不怕,她也不是沒有門路和背景的人,真要招惹她,有本事就硬剛啊!
她本想不理睬厲任遠,可趙伯榮卻不了解蘇懷夏的想法,眼看著蘇懷夏似乎要放任不管,心裡就著急。畢竟他還是有點古板,他是認可收了房契摘了招牌就是一個老字號倒下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