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一番話讓一眾大臣麵麵相覷起來。
有人道:“你說先皇曾屬意改立你為太子,就是先皇屬意了?宣王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此人言語如此生猛,讓眾人不禁看了過來。
是忠武侯,也是元豐帝的親舅舅。
如今元豐帝已死,忠武侯與他這等關係,自然也活不成,昨兒罵宣王最狠的也是他,可惜是個酒囊飯袋,身子骨早已被酒色掏空,罵兩句歇三下,此時看似義正辭嚴,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是色厲內荏。
宣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讓身旁侍衛遞給了人群中稍顯比較冷靜的大臣。
對方看了下後,對其他人道:“是寫給喬首輔的密函。”
密函是宮裡密函的式樣,看信封及其中紙張,也是有些年頭了。打開一看,正是先皇的親筆,其上還有先皇的小印。
信是寫給喬首輔的,其中所商議的正是改立太子之事,也確實有提到打算改立宣王為太子一事。隻因太子還未被廢掉,隻兼帶著提了一句,大多說的是讓喬首輔聯合朝臣,以及注意太子黨羽之事。
這位喬首輔,姓喬,名其章。
乃先皇心腹,如果算上元豐朝,算是三朝元老。隻可惜晚年未得善終,元豐帝登基後沒多久,就受朝中黨派攻訐,飲憾告老,最終死在了還鄉的路上。
此事雖過去了十幾年,但朝中依舊有人記憶猶新,當年元豐帝登基時,朝堂上亂了一陣,被攻訐抑或是落馬的朝臣不在少數。
若宣王此言為真,這封信也是真的,那麼當年喬首輔為何突然提出要告老,也就不難理解了。
信在數個大臣手裡傳遞,最終又回到吏部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孟河手中,他捧著信,老淚橫流,道:“沒想到恩師當年竟是因此才……”
眾人這才想起,這位孟閣老當年正是那位喬首輔的學生。
一時間,殿中寂靜至極。
隻有忠武侯還在跳囂說這信是假的,一切都是宣王胡編亂造,說宣王弑君,如今先皇和陛下都死了,自然黑白由他說。
他甚至還要上前去搶那信,被宣王身後的侍衛製服在地,又將其拖了出去。
這一番局勢轉變讓人目不暇接,孟閣老說出那番話,顯然是默認了宣王所言。可此事到底是真是假,眾大臣心中依舊有疑慮。
畢竟他們這些人多年來在朝為官,見過太多太多的事,此事如若造假其實也不是不可能,隻要宣王偽造出一封書信,再把孟閣老埋進來當釘子即可。
“那宣王你是怎麼拿到這封信的?”有人道。
此人也提出了異議,但言語之間比方才忠武侯要客氣了太多。
“此信是喬家人送到本王手中的,當年喬首輔病死在還鄉路上,臨死之前怕家人受到牽連,讓喬家人將此信送到了本王手上。若各位大人不信,本王可命人把喬家當年經手此事的人送來,不過人不在承德,恐怕要等些日子。”
宣王說得風淡雲輕,似不懼任何異議。
可不管眾人心中是否還有疑慮,此時也不敢當麵道出。
“孰是孰非,本王皆已道明,還望諸位大人提早做出決斷,以免橫生是非。”
說完,宣王便走了。
大門再度被關了起來,不過在被關閉之前,有人送來了許多白麵饅頭,和一些清水,還有兩個馬桶。
這簡直是解了眾人之急,大門一被關上,就有人急不可耐地提著馬桶,尋了一處無人的宮室。
被關的這一天兩夜裡,饑渴也就罷,便溺是最大難題。
開始還有人覺得有辱斯文,不肯隨地小解,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找了間空的宮室解決。
可小便能解決,大便又該如何,這馬桶送得當是急時。
等這群蓬頭垢麵衣著淩亂的大人們解決完問題,又捧上清水和饅頭,有人還在嫌棄自己沒淨手,有的已經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暫時解了饑,也有精神說事了。
有人問道:“這種情形,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有人下意識往孟閣老望去,顯然還忌憚他有可能是宣王的人。
一番猶豫,幾個人去了一旁商議,有人坐在原地隻管填飽肚子,其他暫時不多想,孟閣老身邊也聚了幾人,在問他該怎麼辦。
孟閣老看了看手中饅頭,苦笑道:“怎麼辦?本官也不知,不過宣王顯然沒給我等選擇其他的餘地。”
彆看宣王似乎對眾人很和善,還給他們送了所需之物,可人還是關著的,顯然沒打算放他們出去,臨行前又說了那麼一句話。
提早做出決斷,什麼決斷?
免得橫生是非,什麼是非?
宣王顯然深諳棒子加大棗的道理,先給出你們轉為效忠我的理由——如果先皇暴斃,真與元豐帝有關,說明其得位不正,宣王有先皇屬意,誅殺元豐帝,不過是匡扶正統。
不管是從人情,還是從大義都能說過去。
眾臣轉為效忠他,自然算不得是亂臣賊子,也不算是為保性命,投靠叛王,不會讓眾人在名義上有損。
要知道為官者最重清譽,誰也不想遺臭萬年,被記在史書上被人口誅筆伐。
所以理由給了,威脅也來了。
若是他們不識趣,宣王不介意關他們一輩子,或者直接讓他們枉送性命。
孟閣老說出的話,其實所有人都在聽。
這其中道理,他們自然也懂。
“就是不知京城那如何了?咱們被關在行宮,想必行宮和承德都儘在宣王掌握中,就是京城……”
“你們忘了宣王是從何處來承德的?”
京城。
六部五寺中,大半高官都跟來了承德,少部分和底層官員留守京城。若太子沒被擒也罷,偏偏皇後和太子皆被擒,京中群龍無首,恐怕要討伐宣王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