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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孫老板回到隔了一條街的鋪子後,鋪子裡果然有個年輕的夥計。
他卻並沒有將手中的吃食遞給夥計,而是進了裡間。
重新給魚圓換了個食盒,他自己也重新換了身衣裳, 從店鋪後門出去了, 而此時已經有一輛暖扒犁在這裡等著他。
扒犁在城中一頓七拐八繞, 最後停在了一座府邸的後門。
若是有對冰城熟悉的人便知, 這是城主府。
關於這位冰城城主, 一直以來都十分神秘。
外界極少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 又長什麼樣, 隻以冰城城主代稱,唯一為眾人所知的便是,這位城主是個漢人。
冰城雖然不大, 但由於地理位置特殊, 導致此地龍蛇混雜。
一般處在這種三不管的地方, 城裡都會十分混亂,但冰城並不,冰城有著極其嚴格的城規。
當然這個嚴格, 隻針對鬨事和作奸犯科之人。
對於普通人,隻要你安分守己, 在城裡能得到外麵沒有的保護,若是行商,每年隻用給城主府交一筆稅金,便不用擔心在城裡的安全。
且不會因族群不同, 遭到區彆待遇。就比如附近一些由羅刹人管轄的城池,明顯是偏著羅刹人的。
這種環境對於過來行商的漢人極為友好。
久而久之,這裡竟成了附近最大的買賣城之一。
冰城在此地屹立幾十年, 不是沒有人打過它的主意,但大多都铩羽而歸。這是因為冰城城主手下有一支武力強大的護衛隊。
冰城能有如此安寧,也全憑這支護衛隊守護。
這種種規則,以及這支護衛隊的強大,讓人們更是好奇城主的本人,隻可惜這位城主從不在人前露麵。
有人說他是個老人,又有人說他是個中年人,
似乎冰城在這裡存在了多少年,他也就存在了多少年。
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
而這位孫老板,似乎和城主府有什麼關係,他每次帶給夥計吃的的吃食,也似乎並不是為夥計所帶。
難道福兒和衛傅口中的魚兒是他?抑或是他背後之人?
視線拉回到孫老板身上。
他對城主府似乎十分熟悉,一路輕車熟路就來到一座院子前。
進去後,他先把手裡的食盒交給了一個下人。
這才進了屋內。
屋裡燒著地龍,暖意融融。
孫老板又越過兩道門,才來到一個貌似書房的地方。
“孫達,你來了?”
是一張鋪著厚厚絨毯的躺椅,其上躺靠著一位老人。
他已是古稀之年,形容消瘦,似乎沒什麼精神,眼皮半耷拉著,明明沒有抬眼,卻能準確認出是誰來了。
“東家。”
“怎麼?又給我送什麼吃食了?”
孫達麵上帶著淒哀,聲音卻是故作雀躍。
“這不,那家食肆又出了樣吃食,我覺得一定合東家胃口,就帶了一碗來,已經讓來福去熱了。等會兒熱了,東家您嘗嘗?”
“什麼吃食熱過兩道,都不會好吃,不過難得你有這份心了。”老人緩緩道。
“東家,這次的吃食不會因為多熱一次就變了味道,您等會兒嘗了就知。”
不多會兒,叫來福的仆人端了個扣著罩子的托盤來。
罩子打開,裡麵正是那碗魚圓。
本來已經撒好的蔥花,似乎被人撈了起來,又撒上了新的蔥花。
湯底清亮如水,圓滾嫩白的魚圓,襯得蔥花翠綠喜人。
老人瞅了一眼,眉間可見動容。
“色香都有了,就看味道了。這魚圓易做,但想做的好就不易了。”
孫達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您嘗嘗就知了,絕對不會讓東家失望。”
他親手端起碗,半彎著腰,用湯匙舀了一顆魚圓,喂到老人的嘴邊。
老人咬了半口,緩緩咀嚼。
之後便再未說話,而慢慢將一碗魚圓都吃光了,連湯都喝了大半碗。
這讓孫達和來福不禁喜出望外,臉上也多了幾分喜悅之色。
“好久沒吃過這麼有南方味道的魚圓了,想當年……”老人緩緩述說回憶中的往事,二人也就靜靜地聽著,時而露出淒哀之色。
片刻後,老人指了指空碗道:“可惜這種天氣沒有蟹,即使有,這裡的蟹也不如江南的蟹好,這魚圓是仿了灌蟹魚圓所做,用的餡料不是蟹肉,而是豬肉魚肉加了南瓜。”
“東家寶刀未老,我當時嘗了半天,才嘗出南瓜味兒,卻是不知裡頭還加了魚肉。”
“沒有蟹,隻有魚的鮮,才能仿出蟹肉的鮮味兒。不過她這裡頭可不光加了魚肉,還有羊肉,以豬肉為底,魚羊湊一個鮮,再用南瓜調色,這廚子的手藝也算一絕,即使在江南,都能立足了,這還是出自你說的那對剛到冰城來開食肆的漢人小夫妻之手?”
“正是,正確來說應該是老板娘的手藝,她那丈夫隻會讀書……”
老人又問了問關於那對小夫妻的事情,譬如年紀,譬如一家還有什麼人。
孫達也就一一照實說了。
此時他並未多想,隻以為老人是這幾年精神不濟,早已不再出門,是對外麵的人和事好奇,權當故事講給老人聽,給他取樂。
誰知老人卻突然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他們倒是有心了。”
這話可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誰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