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在想什麼,宋荷花自然知道。
她這會兒也累得不輕,不想和兒媳婦吵嘴。
“這附近十裡八鄉的大姑娘,臨著快嫁人那兩年,都不用下地乾活,要在家裡養著。早先花兒也沒少在地裡幫著乾活,平時你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除了你們大房的衣裳要你洗外,一日三餐你做了幾頓?平時抄著手東家鑽西家竄時,就沒想想家裡的活兒都是誰乾的?”
周氏啞口無言。
牛茂才瞪了她一眼:“給我回屋去!”
周氏蔫頭耷腦進屋去了。
宋荷花看了眾人一眼,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花兒在家裡留不了多久,姑娘家享福也就是沒出嫁前能在娘家享幾天福,你們就這一個妹妹,彆挑她。”
牛茂才忙道:“娘,你說什麼呢?咱家就花兒這一個姑娘,不疼她疼誰?你彆聽周氏那婆娘胡叨叨,這婆娘就是欠收拾!”
牛茂林也警告地看了馬氏一眼,讓她彆跟大嫂學。
至於下麵的牛茂江和牛茂海,都還沒娶媳婦,更不用說最小的牛茂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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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花兒出了小院時,天已經有些黑了。
她急著想回去,步履很快。
剛拐進一條土路,迎麵走來一個二十左右的壯實青年,對方穿著一身藍色短褐,個頭挺高的,長相還算端正,就是眼神有點不正。
“章鵬,你這時候來咱村做什麼?”花兒皺起眉道。
“這是你們村?”
這確實不是牛家莊,已經出了莊子的範圍,而就在牛家莊西麵,是章家屯,從章家屯也可以走到牛角山下。
平時兩個村的村民燒火用柴,都是牛角山打來,所以在這裡碰到章家屯的人也不稀奇。
花兒也懶得跟此人說話。章鵬的爺爺是章家屯的裡正,但章鵬在附近的名聲並不好,經常跟一群閒漢混子混在一起,各村的大姑娘小媳婦碰見這夥兒人,都會避開他們走。
她讓開了一些,走到路的右側,想走過去。
哪知剛走過去,被人從身後拽住了手臂。
她反射性地回手打了一巴掌,正好扇在對方臉上。
“章鵬,你想乾什麼?”
章鵬摸著臉,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酒氣兒。
“花兒,你又打我?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打我了?你知不知道,連我娘都沒打過我,你竟敢打我?”
確實,這不是花兒第一次打章鵬。
有一次她和村裡的幾個姑娘去河邊洗衣,偶遇了章鵬一夥人,幾個閒漢嘴裡不乾不淨,調戲幾個姑娘。
其他人都懼怕這些人,唯獨花兒不怕,還扇了章鵬一巴掌。
當時幾個小姑娘都嚇哭了,生怕章鵬牛脾氣起來,報複她們,誰知章鵬竟然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但自那以後他往牛家莊來的次數就多了,沒事就在牛家莊附近晃悠,看見花兒就往她身邊湊。
次數多了,村裡人也知道章鵬這是看中牛山家的花兒了。
“讓開,彆擋著我回家的路。”
章鵬攔著不讓,花兒嗅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知道他是喝酒了,還喝得不少,心中更是警惕。
“你讓開!”
“我就不讓!花兒,你彆裝傻,你們村裡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怎麼就你裝不知道?你還敢跟彆人不清楚……”
“我跟誰不清不楚了?”
“你家的那個外鄉人,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村裡給我當眼線的人多著呢。看見我,你橫眉豎眼,看見那外鄉人,你就喜笑顏開,聽說你今兒還跟那外鄉人上山了?你倆上山乾啥去了……”
花兒來不及去想村裡給章鵬當眼線的人是誰,對方又是怎麼知道她今天跟大柱哥上山了,她現在就想趕緊離開。
“你讓開,你鬆手……”
“我就不鬆!你能跟他好,就不能跟我好了?擇日不如撞日,正好這兒沒人,咱倆好一場,我明兒就讓我爺爺上你家去提親……”
男人的力氣比女人大太多,花兒心中有防備,用籃子隔著兩人,可那小小的籃子有什麼用,章鵬一把抓著就扔開了。
他又用另一隻手拽著花兒往一旁小樹林裡拖。
花兒瘋了似的,用空出來的那隻手使勁往對方臉上扇、撓,又叫著來人。
章鵬大急,怕被人聽見了。
這裡雖地處偏僻,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冒出個人,急怒之下一巴掌打在花兒臉上,又上前捂著她的嘴,硬拖著把她往小樹林拽。
“賤人,你叫什麼,老子能看的中你,是你祖墳上冒了青煙……”
花兒被打得耳朵轟轟作響,眼冒金星。
恍惚之間,就感覺自己被人拖著走。
她想還手,想叫人,可手和嘴都被人鉗製住了。
正當她絕望之際,突然聽見章鵬一聲痛呼,鬆開了手,她跌落在地。
“誰?”
花兒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見——
本是暮色靄靄之際,那人的背後是綿延不知何處的蒼蒼青山,深沉的色調,男人似乎融入了那青山之中,卻又那麼顯眼。
“大柱哥!”
她跌跌撞撞朝男人跑了過去,一頭撞進他懷裡。
下一刻聽見男人一聲不顯的悶哼,才反應過來男人胸口有傷,又忙鑽去了他身後。
“大柱哥……”
“好啊,我正想找你麻煩,你自己送上門了?!”
章鵬隻覺得手骨疼得似乎斷裂了,如果他沒料錯,罪魁禍首應該是男人手中那根不起眼的木棍子。
他本就被酒衝昏了頭,又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一邊唾罵著,撲了上來。
“大柱哥,我們快走,你受了傷……”
話還沒說完,章鵬已經衝過來了。
就見男人手中的棍子一陣輕抖,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了對方身上好幾處。
這一切,花兒並未看見。
就聽見章鵬幾聲慘嚎,人已經倒在地上抽搐呻/吟。
“姐,這是怎麼了?”
牛家老五牛茂河,從遠處跑了過來。
牛家人見花兒還沒回去,就使著老幺來接姐姐,誰知正好撞見這一幕。
“姐,你的臉咋了?”
這時,花兒已經從頭暈目眩中緩過來了,卻是受驚過度,心有餘悸。她拽著男人的衣裳,緊緊地挨著他的後輩,隻哭也不說話。
男人知道她是受驚過度了,再看看地上的那個男人,皺了皺眉。
“不要聲張,回去叫你爹娘來了。”
此時牛茂河已經認出地上的人是章鵬了,再看看姐姐哭成那樣,哪怕他才十來歲,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忙撒丫子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