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太子。
正確來說,是太子手中的那柄玉如意。
範蓉蓉隻知曉被留牌子會被賜花,還不知曉玉如意的含義。此時她腦中快速閃過一個畫麵——就是之前她被引進來時,借著轉身的間隙,一瞬間所觀察到的情形。
這柄玉如意如果她沒記錯,應該是放在太子手側的花幾上,很平平無奇的一個物件,為何會如此受到矚目?
那些膠著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炙熱的溫度,讓她一時竟忘了反應。
一旁的負責唱名的太監,上前一步,含笑道:“蘇秀女,還不快接下來?”
此人麵上含笑,目光中卻帶著提醒和不滿。
見此,範蓉蓉突然意識到這柄玉如意所代表的含義,這讓她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衛稷。
這個本該讓她矚目,卻由於她走神而被忽略的人。
太子殿下....
話出口的同時,範蓉蓉也意識到有些話是不能說的,尤其在當下這種情況,眾目睽睽之下,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在。
很多時候,一些事之所以會被鬨得無法收場,大多都與顏麵有關。
尤其皇家顏麵,絕不容觸犯。
她若在此時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即使皇後娘娘對她有所憐惜,恐怕也庇護不了她,她該如何是好?該怎麼辦?
大概是範蓉蓉猶豫的時間有些長,膠著在她身上的目光更顯灼熱,隱隱帶著異色。唱名的太監已經皺起了眉,一旁的引禮女官也紛紛皺起眉。
皇後娘娘..
範蓉蓉看向上首坐著的福兒,目光中隱隱帶著哀求。
她並未發現被她幾番忽略的衛稷,目色已經沉了下來。
福兒見勢不好,忙對下麵的一個女官使了個眼色。
這個本來麵容嚴肅的女官,堆起笑容,幾步上了前來。
“恭喜範秀女,這是太過驚喜了,怎麼人呆了?還不快把如意接下。”
女官看似溫和,卻近乎強塞一般,將太子手中的如意塞進了她的手裡。
至此,範蓉蓉已經知道此事不可違,至少在當下這種情況是不可違逆,隻能按照規矩匆匆行禮,又被女官領了下去。
茅玉兒周彩菱等人,由於都落選了,也被領了下去。
而選秀還在繼續。
排在後麵的秀女並不多,再加上該選出的人已經選出來了,後麵的更像是在走過場。
這期間不光衛稷一直留著,福兒和衛傅也都沒走,直到把整個場麵做完。
“我倒沒想到你竟看中了她?”福兒說得有些感歎,“可是此女頗有主見,而且她……”
福兒能跟兒子說,這女子是不想成親嫁人的,她本身來選秀就是為了不想嫁人?這話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出口,正猶豫著,卻被衛傅打斷了。
“你既決定讓太子選擇,人是太子選的,就由他去處置,這畢竟是他的婚事。”
“可……”
福兒就怕剛過必折,那女子若實在不願,兩人又都年輕,兒子若覺得受辱一時起了脾氣,事情鬨得無法收場。
不管是兒子受辱,還是以皇權去強迫範蓉蓉,這都是福兒不願看到的。
她想了想,隱晦道:“大郎,結親本是良緣夙締佳偶天成的好事,萬萬不可勉強,須知強扭的瓜不甜,哪怕是我和你爹當年,也是你情我願,方得良緣。”
“母後,兒子知道。”
真知道?
福兒有些懷疑。
但就如同丈夫所言,這事還真不是她能多插言的,隻能說若是時事情真得鬨得不可收場,她從中保住那範蓉蓉便是。
“那行,你去吧,好好跟人家說。男子漢大丈夫,要多容讓女子,勿要拿身份權勢壓人。你要知道即便一時壓住了,於後事也無益,畢竟成親這事講究的就是你情我願……”
福兒絮絮叨叨,不太放心。
衛稷麵色有些尷尬,卻又不知該如何跟母後說。
衛傅對他揮了揮手道:“快去吧。”
衛稷忙鬆了口氣,躬身道:“兒臣告退。”
等衛稷走後,衛傅看了福兒一眼:“終於肯承認當初你我也是你情我願了?當初是誰說朕仗著太子身份,威逼你這個小宮女的?”
福兒本是在操心兒子的事,未曾想這老不休竟然又‘憶起’當年。
“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怎麼又舊事重提啊?”她有些惱羞成怒道。
可誰叫你從不承認當初對他也是有心,嘴硬了多年,就是不願說句情話,總是讓他猜,衛傅自然要三五不時‘舊事重提’,權當是夫妻情趣了。
不提這裡,另一邊範蓉蓉被領下去後,就被領到了一處宮室。
那女官對她十分客氣,也並未多說什麼,甚至還吩咐宮女備了午膳與她吃,之後便留了她獨處。
可不讓她回芬芳殿,又是這般待遇,明顯就是有人刻意安排,這也就代表著接下來還有事。
範蓉蓉萬萬沒想到太子竟會選了她做太子妃。
來到這處安靜的宮室,她靜心想了想,越想也無法平靜。
且不提那位太子爺是怎麼想的,她現在隻麵臨著兩條路,要麼拒絕,要麼接受,而拒絕就代表著她要抗旨不遵,忤逆皇家威嚴。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說不定還會牽連範家。
怎麼拒絕卻又不會觸怒皇家?
她唯一能想到的路就是皇後娘娘,希望能借由她和娘娘之間的‘秘密’,博得娘娘的同情,以求得庇護。
之前範蓉蓉也看出那女官出麵讓她收下如意,有皇後娘娘的意思在裡麵,似乎不想讓她把場麵鬨得不可收拾。
現在她隻希望皇後娘娘能趕緊派了人來,見她一麵。
“殿下……”
宮室外,隱隱傳來人聲。
範蓉蓉下意識站了起來。
剛轉過身,就麵對上從外麵走進來的人。
對方穿了件青色四團龍圓領袍,腰束金玉腰帶,身形修長,又不失俊逸雅致,正是太子衛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