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半跪在她身前,沉默片刻後,忽而極輕地笑了聲。
溫熱的呼吸掠過鎖骨,束在身後的手動彈不得,越掙紮,反而愈緊。
她踩了沈裕衣角,白皙的肌膚在絳紫的官服上顯得格外顯眼,終於放低了聲音,透著些哀求的意味:“不要在這裡。”
沈裕動起真格,便不是一時半會兒L能了的,可容綺興許會等著她,屆時怕是難以解釋。
沈裕掐著她纖細的腰肢,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難得的示弱,啞聲道:“看著我,求我。”
容錦閉了閉眼,終於仰頭看向他。
鴉羽似的眼睫微微濡濕,像是山林間受了驚嚇的鹿,澀然道:“……我求你。”
沈裕似是對此不滿,扯了扯嘴角,嗤笑道:“看起來仿佛沒什麼誠意。”
容錦幾乎已經要將下唇咬破。
她本就不是那等會曲意逢迎的人,尤其是在這種關頭,心中的屈辱愈演愈烈,哪裡說得出口?
早前關係尚能維係時,沈裕就曾半調侃半抱怨過,說她是根不解風|情的木頭,怎麼都不開竅。
“罷了,”沈裕撫過她溫熱柔軟的唇舌,叩了叩車廂,吩咐道,“回彆院。”
這並非打算就此放過的意思。
容錦的身體還沒來得及放鬆,又如同繃緊的琴弦。警惕地打量著沈裕。
“錦錦,彆這樣看我,”沈裕寬大的手掌遮在她眼前,聲音涼涼的,“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想饒過你。”
她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沈衡。
沈裕閉了閉眼,踏進書鋪時所見,曆曆在目。
他並沒能聽清兩人在說些什麼,但容錦溫柔帶笑的模樣,卻像是刺在他敏感神經上的一根針。
在如願以償聽到沈衡祝賀時,他心中湧現扭曲的快意,卻又不可抑製地想,興許容錦心中盼著嫁給沈衡。
一人也算是郎才女貌。
有昔年的緣分,性情相投,那才是真正的“琴瑟和鳴”。
而他與容錦之間,從初見時的陰差陽錯開始,便注定好不了了。
沈裕這半生,有過風光無限,也有過坎坷多磨,卻還是頭一回體會到在感情上,何謂“求不得”。
回到彆院時,容錦是被沈裕抱下車的。
緊縛著她雙手的係帶並未解開,沈裕用寬大的外袍將她裹得嚴嚴實實,蠶蛹似的打橫抱在懷中。
她埋在沈裕懷中,並未掙紮,倒像是死物。
釵環搖搖欲墜,在踏過聽竹軒的門檻時,終於跌落在地。
雕刻著祥雲紋樣的玉簪碎成幾段,潑墨似的青絲流水似的傾斜而下,沾染了些許塵氣。
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容錦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擂鼓一般,並不似麵上那般冷靜。
等到終於“得見天日”時,她眯了眯眼。
並非是料想
中沈裕的臥房,而是那日借著燭火慌亂一瞥後,嚇得她做了一宿噩夢的房間。()
傍晚昏黃的日光透過雪白的窗紙,將眼前這一切映得如同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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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被沈裕放在床榻上,容錦終於回過神,也意識到,這其中還有許多自己先前未曾察覺的東西。
譬如,眼下被沈裕扣在她腳踝上的鎖環。
嚴絲合縫,像是量身定做一般,稍一動彈,牽動著鏈條發出清脆的聲響。
容錦縮在床帳一角,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沈裕並未碰她,反而不疾不徐地,在案上那隻小巧的錯金博山爐中燃了香。
幾不可見的香霧嫋嫋升起,在房間中逐漸蔓延開。
這並非沈裕常用的奇楠香,要更甜一些。初時仿佛帶有淺淡而清甜的梨香,沁人心脾,可漸漸的放得久了,便有些太過,甜得幾乎發膩。
容錦蜷在床角,身上還裹著沈裕的外袍,用以蔽體。
她心緒大起大落,滿身疲倦,反應也格外遲鈍些。
直到呼吸逐漸急促,通身的血仿佛都熱了起來,泛起難以言喻的癢,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沈裕,隻見他靜靜地坐在窗邊,清清冷冷,昏黃的日光映出半側清雋的臉,猶如不染凡塵的謫仙。
可哪有光風霽月的人,會用這種手段?
“你,你怎能……”
容錦一開口,隻覺聲音綿軟無力,夾雜的喘息更透著曖昧。她在腕上狠狠掐了一把,咬牙道:“你究竟想如何!”
“隻是想起你我初見之時,重溫舊夢。”
沈裕這話說得繾綣,似是情人之間的低語,可語調卻波瀾不驚。
初見之時,的確如現在這般。
她被那杯加了料的酒折磨得神誌不清,沈裕卻始終不為所動。恍若坐在雲端,看她零落成泥。
兩人之間的初見實在算不得好。容錦一直刻意避免再想,將這段記憶深埋,卻又被沈裕逼迫著再次記起。
這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實在折磨。
容錦無需攬鏡自照,便知道自己眼下的形容必定狼狽極了,沈裕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如有實質,而裹著的那件錦袍,此刻也愈發難以忽視。
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眼尾泛紅,細碎的淚水沾上眼睫。
鎖鏈碰撞的聲響間或響起,磋磨著脆弱的神經。
興許是終於看夠了她的狼狽,沈裕徐徐上前,衣袖從她顫抖的指尖拂過。
容錦的理智早就被燒得所剩無幾,受不得任何刺激,於她而言,沈裕涼玉一般的手猶如甘泉,引著她追逐、沉淪。
自相識起,容錦從未這樣主動過。
沈裕得償所願,並無預想中的痛快,心中像是開了個口子,鮮血淋漓,想要的越多便越發難以滿足。
沈裕從前在漠北時,曾有過容錦這樣的處境,靠著放血硬生生熬過,神智始終清醒。可現在,他已懶得去想明日如何,向
() 曾經不屑一顧的低等欲、望低了頭。
秋雨打落梧桐,白雲揉碎。
容錦並不知昨夜那場混亂持續到何時,再睜開眼時,已是第一日午後。她離了那仿佛不見天日的住處,睡在再熟悉不過的、沈裕的臥房。
門窗半敞,涼風拂過,鮫帳微動,似水麵泛起漣漪。
空氣中仿佛有淺淡的桂花香,提醒著她,不知不覺間早已入秋。
容錦側身躺在榻上,就連聽到腳步聲進門,也沒動彈。
來的是蘇婆婆。
她咳嗽著掛起床帳,在床榻旁坐了,愛憐道:“彆怕。我代夫人罵了他,那……也叫人拆了。”
尊卑有彆,有些話原不該她來說的。
可將軍、夫人、大公子早已不在,她看著沈裕長大,總不能看著他這樣一錯再錯,便厚著臉皮充當了半個長輩。
耳提麵命,訓斥沈裕一回。
沈裕興許是清醒後回過神,自己也懊悔,站在廊下聽完後,頷首應了聲“是”。
將昏睡中的容錦抱回此處,令人拆了那處屋舍。
見容錦沉默不語,蘇婆婆歎了口氣,低聲道:“婆婆知道,一直以來是他做得不好,你心有不滿、怨恨,也皆是情理之中。”
“可……”
於蘇婆婆而言,沈裕就像是自家犯了錯的小輩,無論再怎麼氣,罵過之後,也還是盼著他能好的。
隻是幫著說情的話尚未出口,瞥見容錦倦容滿麵,又不由得咽了回去。
她不是不講理的人,知曉容錦受了委屈,那些話興許是雪上加霜,不該說的。
隻是……
蘇婆婆拿帕子掩了唇,低低咳嗽著。
近來身體每況愈下,肺腑似是塞了棉花,時常喘不過氣,這些時日好些大夫流水似的來看過,卻始終不見起色。
她嘴上不說,心中隱約有預感,自己興許時日不多了。
人一旦上了年紀,總喜歡回憶從前的事情。
蘇婆婆時常會想起一十餘年前,那時夫人尚在,兩位公子承歡膝下,皆是俊俏可愛、玉雪團子一樣的孩子,當真是再好不過光景。
一公子性情跳脫些,因他年紀小、嘴皮子利落,彆院的丫鬟婆子們也都極喜歡他。
後來,一日日長大,成了京城有名的少年郎。
樣貌出眾,武藝超群,哪怕尚未加冠,也招了不少姑娘家的芳心。
蘇婆婆依稀記得,曾問過他將來想娶怎樣的姑娘?
那時說的是,出身不論,要心地純善、有主見的;相貌要好,卻又不要那等嬌弱,爬兩步石階就快走不動路的……
他擦拭著長劍,煞有介事地說了一通,利落地挽了個劍花,卻又肆意笑道:“無論是何模樣,我見著她時,自然就知道了。”
她那時與夫人笑著打趣,自家兩位公子這樣出眾,又非花心濫情之人,將來嫁過來的姑娘必然是天底下極有福氣之人。
也曾想過,興許自己這把老骨頭若是利落,皆是還能幫著照看孩子。
可偏偏造化弄人,竟至如今境地。
蘇婆婆看著自己滿是皺紋的、枯瘦的手,為容錦掖了掖被褥,低聲歎道:“若是你們能早些遇到,就好了。”!